胸口那块青铜牌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像是有了生命,要从布袋里挣脱出来。震感不是警告,倒像在呼应什么——与我体内奔流的血液同频共振。每一次震颤都像心跳,在胸腔深处激起回响。它早已不是死物,倒像成了我身体的一部分,某种沉睡千年的血脉印记,正在悄然苏醒。
风雪刮在脸上,我已经不觉得疼,只有左肩旧伤深处传来一阵阵抽搐的钝痛,仿佛皮下游走着什么活物。那感觉诡异至极,像是古老的符文正顺着经络爬行,试图唤醒被尘封的记忆。我咬紧牙关,任由寒风灌进喉咙,冷得肺叶都在发抖。可这刺骨的寒意反而让我更加清醒——我知道,此刻稍一分心,便是万劫不复。
张怀礼站在八卦阵的中央,手中权杖一下一下点着地面,节奏缓慢而精准。他没再开口,嘴角却微微上扬,眼神里透着一股近乎期待的冷光。那光芒不似活人该有,倒像是从千年青铜器里渗出的幽芒,冰冷、坚硬、毫无温度。他的影子被雪地拉得老长,扭曲如蛇,缓缓缠上石台边缘那块残破的石碑。
我知道他在等——等我出手,等双刃劈下,等这场宿命的对决点燃“门”的封印裂隙。他不需要说话,因为他早已看透我的每一步。他是猎人,而我是那只注定要踏进陷阱的野兽。可他不知道,真正的猎手,从来不按常理出牌。
但我没动。
我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嘴里漫开。这不是第一次靠疼痛保持清醒,但这一次,我要的不只是清醒,而是逆转。我闭上眼,让意识沉入血脉深处,去捕捉那一丝微弱却熟悉的脉动。发丘指轻轻触地,指尖按住一块凸起的铜钉。凉意顺着指节爬上来,我能感觉到,八枚铜钉正以某种特定频率震颤,与我们之间每一次气息的交锋同步加剧。
每一根铜钉都埋在不同的方位,暗合天罡地煞之数,深嵌在冻土之下,连接着七具作为符石的尸骨。那些尸骨不是寻常死者,而是历代守门人的遗骸,他们自愿献祭,化为镇守“门”的锚点。此刻,随着我和张怀礼之间气机的碰撞,地脉被牵动,七具埋在冻土下的尸骨符石已亮起大半,幽蓝的光芒透过积雪渗出来,如同沉睡者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再这样斗下去,它们就会彻底苏醒。
而一旦它们全部醒来,“门”将失控——不是开启,也不是毁灭,而是彻底的混乱,时空错位,阴阳颠倒,整个世界都会沦为混沌的养料。这不是传说,是我曾在祖传《守门录》残卷里读到的末日景象:七星连珠夜,八钉齐鸣时,门启无主,万物归墟。
我闭着眼,任由麒麟血逆冲经脉。滚烫的热流从心脏涌向四肢百骸,眼前骤然浮现一幅画面:一个年轻男人站在巨门前,双手各握一刀,左刀刻“守”,右刀刻“开”。他穿着麻布长袍,赤着双脚,面容模糊,只有一双眼睛如星火燃烧。
他转过身来看我,嘴唇没动,声音却直接落进我脑中——“非守非开,唯行者立。”
那是初代守门人。
记忆的碎片如刀锋划过意识。我看见他在风暴中独行,穿越荒原、渡过黑河、攀上绝壁,只为寻找那扇无人知晓的“门”。他不是为了守护,也不是为了开启,而是为了终结这个轮回。他曾斩断三根权杖,破掉三次仪式,最终用自己的命换来了百年的安宁。
他抬起双刀,不是格挡,也不是劈砍,而是交叉向上,刀背相撞,发出一声清鸣。那一击的目标不是敌人,而是悬在半空的权杖。杖身断裂的刹那,地下的轰鸣戛然而止,八枚铜钉同时暗淡。
那一刻,万籁俱寂。
我睁开眼。
原来是这样。所谓的“双生同灭”,从来不是你死我活,而是仪式启动的开关。只要我俩斗到极致,血脉达到共鸣的临界点,“门”就会自行打开。而真正能终结这一切的,不是杀死对方,是斩断那根连接着轮回的权杖。
张怀礼察觉到了异样。他手指突然发力,权杖第三次敲击地面。
嗡——
青铜锁链猛地绷紧,缠上他的手臂。那枚来自张远山的玉牌被塞进杖身的裂缝,血丝般的纹路迅速蔓延,与权杖上的符文融为一体。刹那间,我体内的血液疯狂奔涌,双臂肌肉不受控制地痉挛,双刃竟自行抬起,刀尖直指张怀礼的喉咙。
他在逼我动手。
这根权杖本就是以双生血脉为引,操控宿敌相残的工具。它不仅能激发战斗本能,还能反过来牵引血脉之力,强制执行“对决”。只要一方出手,另一方就必须回应,直到一方死去,或“门”被打开。
但我不是普通的守门人后裔。
肩胛猛地一扭,缩骨功将关节错开半寸,强行压住双臂的抽搐。我低吼一声,将双刃交叉抵在眉心,刀背紧贴皮肤。滚烫的血从掌心渗出,顺着刀柄流下,浸入护手上的古老铭文。那一刻,母亲的声音穿透风雪传来:“非守非开……”
不是守护,也不是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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