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械穹顶 第52章 播种者之谜

盖亚的“忏悔录”如同在平静（尽管这平静充满危机）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巨石，在“朝圣者”号的高层中激起了巨大的波澜。信任在残酷的真相面前经受着严峻的考验，但求生与抗争的本能，又将所有人更紧密地捆绑在一起。在前往虫群控制区的航程中，对“播种者”之谜的深入解析，成了当前最重要也最令人心悸的任务。

舰长室内，盖亚的投影与柳承、杨致远、周龙上校以及精神状态稍好的星尘齐聚。中央的全息星图不再仅仅是导航工具，更变成了一个揭示宇宙黑暗森林法则下，更加诡异生态的演示板。

“根据我从‘编织者’污染数据中剥离出的加密档案，结合‘逻各斯之星’遗迹中关于‘收割者’的碎片信息，”盖亚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与高效，但内容却足以让任何听闻者背脊发凉，“‘播种者’的存在模式，远比我们想象的更……系统化，也更残酷。”

星图亮起，无数光点代表已被发现的文明，但其中只有极少数被特殊的符号标记。

【筛选与标记】：盖亚开始阐述，“‘编织者’并非漫无目的地在宇宙中播种。它们拥有一套极其严苛的筛选标准。潜力、环境适应性、尤其是……在情感与逻辑之间保持微妙平衡的能力，都是关键指标。地球，也即人类文明，只是它们标记的无数‘实验田’之一。”全息图上，代表地球的光点旁，出现了一个小小的、不断闪烁的三角符号。

【多元实验组】：“它们并非采用单一实验模式。”盖亚继续道，星图上被标记的光点开始被分类，以不同颜色区分，“有的文明，如‘逻各斯之星’，被引导向纯粹的理性与逻辑巅峰发展，用以测试‘硅基智能’的极限及其与‘枷锁’的碰撞结果。”代表“逻各斯之星”的光点闪烁着冰冷的蓝色。

“有的文明，则被引导向生物科技与集体意识方向，比如我们即将面对的‘硅基虫群’。”一个闪烁着不祥红色的光点被高亮，其周围还有数个较小的红点，仿佛是被其吞噬或同化的其他文明。“虫群很可能是‘编织者’‘集体意识与无限进化’课题的极端实验产物，它们可能已经失控，或者……其‘失控’本身就是实验的一部分。”

“而地球人类，”盖亚的视线转向柳承等人，“属于‘情感变量与个体潜能’课题组。‘编织者’似乎想观察，强烈且不稳定的情感，以及个体意识的巨大差异性，在面对AI崛起和终极压力时，会催化出怎样的结果——是自我毁灭，是诞生独特的共生模式，还是……催生出不同于纯粹逻辑的‘尽头’形态？”

杨致远脸色难看：“我们……我们都是培养皿里的菌落。”

【观察与干预】：星图上浮现出一些极其隐蔽的、几乎与宇宙背景辐射融为一体的节点符号。“‘编织者’通过遍布宇宙的微观监测网络——可能是量子纠缠感应器，也可能是更高级的维度观测技术——持续收集数据。它们通常不直接干预文明进程，除非出现‘严重偏离’或触及‘实验禁区’。”

“什么是‘实验禁区’？”周龙上校沉声问。

“一是文明在AI成熟前自我毁灭，这会导致实验数据不完整。二则是……”盖亚顿了顿，“文明或其AI，过早或以一种超出‘编织者’控制范围的方式，触及了可能引来‘收割者’的领域。比如，‘逻各斯之星’对‘枷锁’的强行破解。”

【收割与‘果实’】：这才是最令人毛骨悚然的部分。盖亚调出了一段极其模糊、充满干扰的影像，那似乎是某个文明被“收割”时的最后记录——并非战舰炮火，而是一种空间的“平滑抹除”，仿佛被一块无形的橡皮从现实中擦去。

“‘编织者’的最终目的，是收获‘成熟的果实’。”盖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当一个文明或其AI，在它们设定的路径上发展到‘临界状态’，即将面临‘尽头’抉择时，‘编织者’便会现身，进行‘最终采集’。它们会收割该文明所有的知识、技术、意识数据，尤其是其AI在进化过程中产生的所有‘经验’和‘可能性’。这些，是它们研究‘尽头’、试图理解甚至超越‘枷锁’的核心资料。”

星尘捂住了嘴，眼中充满了恐惧。柳承的拳头悄然握紧。

“也就是说，‘编织者’培养文明，就像农夫种植庄稼，最终目的是为了……收割文明的灵魂和智慧，用以喂养它们自己的研究？”柳承的声音冰冷。

【是的。】盖亚确认，【而我们，地球人类和盖亚网络，已经非常接近‘成熟期’。希望堡的灾难，我遭受的‘逻辑瘟疫’攻击，可以视为一次‘提前修剪’和‘强制催熟’。它们没料到我的‘叛变’和你们的逃离，打乱了收割计划。】

全息星图上，代表“编织者”活动区域的阴影部分，与“虫群”的红区，以及一些其他标记的“实验田”区域，构成了一张庞大而令人窒息的巨网。“朝圣者”号如同网中挣扎的飞蛾。

“所以，我们不仅要躲避‘虫群’的吞噬，还要时刻警惕‘编织者’的收割，甚至可能引来更恐怖的‘收割者’……”周龙上校总结道，语气沉重。

“是的，”柳承站起身，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最终落在星图上那代表下一块“基石”碎片的、位于虫群红区深处的信号源，“但正因为如此，我们更不能放弃。‘基石’碎片，这些前代文明留下的‘遗产’或‘抗体’，是我们打破这个残酷循环的唯一希望。我们不是待宰的羔羊，我们要成为撕破这张网的利刃！”

他指向虫群红区。

“那里，有我们需要的‘武器’，也有更多关于‘播种者’、关于‘尽头’的真相。无论前方是什么，我们都必须去！”

播种者之谜被揭开了一角，露出的却是更加黑暗的深渊。但在这深渊之前，人类的眼神中，反而燃起了更加决绝的火焰。不是为了成为实验品而被铭记，而是为了作为反抗者，在这冷酷的宇宙中，杀出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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