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布衣 第209章 见礼与识途

次日清晨，梧桐里的小铺面内已是一派忙碌景象。林逸和苏婉清虽无仆役，但两人皆非常人，打扫除尘、搬挪布置皆是效率极高。林逸负责清理铺面和整修一些老旧家具，苏婉清则以净灵之力拂去角落积尘，又将后面三间厢房布置得简洁雅致，一间用作卧房，一间用作静室，另一间则暂时空置，预备将来作储物或他用。

铺面暂时空荡，林逸并未急于上货。他取出部分银钱，让苏婉清去采买一些基本的生活用品、被褥、以及布置铺面所需的简单货架、柜台等物。自己则换上了一身更显干练的深灰色短打，将那份准备好的“厚礼”揣入怀中，前往牙行陈掌柜处，请他引路，去会一会那位黑虎帮的刘三爷。

刘三爷的“堂口”设在城西一条鱼龙混杂的巷子深处，是一家兼营赌档和暗窑的客栈后院。白日里，前院客栈看似正常营业，后院却颇为喧嚣，隐约传来吆五喝六的赌钱声和粗鄙的叫骂。

陈掌柜显然不是第一次来，熟门熟路，与守在后院门口的两个满脸横肉的汉子点头哈腰地打了招呼，塞过去一小串铜钱，低声说明了来意。其中一个汉子瞥了林逸一眼，见他身材匀称，目光平静，不似寻常懦弱商人，倒有几分练家子的沉稳，便瓮声瓮气地道：“等着，我去通报三爷。”

不多时，汉子出来，招了招手。林逸让陈掌柜在外等候，自己整了整衣襟，神态自若地走了进去。

后院比想象中宽敞，搭着凉棚，几张赌桌围满了人，乌烟瘴气。正对着院门的一间大屋里，摆着太师椅，一个约莫四十来岁、面色微黄、眼神却透着精悍与狠戾的汉子，正翘着二郎腿，抽着水烟袋。他穿着绸缎褂子，手指上戴着个硕大的玉扳指，身边站着两个膀大腰圆、太阳穴鼓起的护卫，显然都是练过硬功的好手。这就是刘三爷。

林逸走进屋，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在下林远，新近租下梧桐里的铺面，听闻这一片承蒙三爷照拂，特来拜会，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用红布包裹的扁平木盒，双手奉上。

刘三爷没接，眯着眼打量林逸，水烟袋咕噜噜响了几声，才慢悠悠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林远？听老陈说，你是从云州那边来的？做杂货干货买卖？”

“正是。小本生意，混口饭吃，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还请三爷多多提点。”林逸态度恭敬，但腰杆挺直，眼神平静地与刘三爷对视。

刘三爷心中微讶。寻常商人见了他，要么畏畏缩缩，要么谄媚讨好，像眼前这人，恭敬有礼却隐含从容的，不多见。他示意身边护卫接过木盒。护卫打开，里面并非金银，而是整齐叠放着十张面额十两的银票，共计一百两。这在州府普通商人给地头蛇的“见面礼”中，算是相当厚重了。银票下面，还压着一枚小巧玲珑、通体暗红、触手温润的玉牌，玉牌上刻着简单的云纹，隐隐有微弱的灵力波动——这是一件最低阶的、仅能微弱宁神静气、略作防身的法器，对修士不值一提，但对凡人武者或刘三爷这类人来说，已是难得的稀罕物。

一百两银子加一件低阶法器！刘三爷眼神动了动，放下水烟袋，拿起那枚玉牌把玩了一下，感受到那股令人心神稍安的暖意，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林老板客气了。坐。”

林逸在下首椅子上坐下。护卫端来茶水。

“林老板这礼，可不轻啊。”刘三爷将玉牌揣入怀中，银票则示意护卫收好，“看来林老板志向不小，不单单是混口饭吃吧？”

“三爷明鉴。”林逸坦然道，“在下确实想在州府做点事业。但深知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尤其在这宜州州府，三爷门路广，消息灵通，在下日后生意上，少不得有许多要仰仗三爷的地方。这点心意，既是拜山，也是诚意。”

这番话既捧了对方，又表明了合作而非单纯上供的意图，且隐含了“日后还有更多好处”的意思。

刘三爷纵横市井多年，自然听得出弦外之音。他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尤其是有实力（能拿出法器）又懂规矩的聪明人。

“好说好说。”刘三爷笑容更盛几分，“林老板爽快，我刘三也不是不讲情面的人。梧桐里那片，每月初一来交五百文平安钱，保你铺子清净。若有什么不长眼的泼皮或同行找麻烦，你尽管报我刘三的名字。若是想打听些消息，或者……有些特别点的货物渠道，”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我这儿，或许也能帮上点忙。”

这就是递出橄榄枝了，暗示他除了收保护费，还经营着一些灰色地带的生意。

林逸要的就是这个。他立刻拱手：“如此，便先行谢过三爷了。日后若有叨扰，还望三爷不吝相助。对了，”他仿佛不经意地提起，“初来州府，听闻《宜州商讯快报》颇受欢迎，不知这快报背后，是哪位大人物在主持？在下也想看看，是否有机会在上面登个告示，宣传一下小店。”

刘三爷嘿然一笑：“那快报啊，是宜州商会捣鼓出来的，现在主要是王家、李家那几个老家伙说了算。你想登告示，找商会的人就行，花点银子的事。不过林老板，”他压低了声音，“若是想买些……快报上不登的‘消息’，我这儿，也有路子。”

“哦？”林逸露出感兴趣的神色，“那真是太好了。以后少不得要麻烦三爷。”

又闲谈了几句州府风物，林逸便适时告辞。刘三爷亲自送到门口，态度比刚才热络了不少。显然，那份厚礼和林逸表现出的潜力与“懂事”，让他觉得这笔投资值得。

离开赌坊后院，林逸与等在外面的陈掌柜汇合。陈掌柜见林逸神色如常地出来，刘三爷还送到门口，心中对这位“林老板”的评价又高了几分，连声道喜。

回到梧桐里铺面时，苏婉清已采购归来，正在整理物品。见林逸回来，投来询问的目光。

“一切顺利，算是初步搭上线了。”林逸简单说了经过，“刘三爷这人，贪婪但精明，可用，但需小心驾驭。他手里的灰色渠道，对我们初期收集敏感信息或许有帮助。”

苏婉清点头，将自己买回的东西一一归置。铺面很快有了雏形，虽还空荡，但已整洁明亮。

午后，苏婉清回到后面静室，取出了昨日购得的那块灰扑扑的残片。她盘膝坐下，双手虚托残片，净灵之力缓缓注入，同时尝试以意念沟通那丝微弱的清凉安宁气息。

起初并无反应。但当她将一丝新近感悟的、带着冰蓝光泽的净灵之力融入其中时，异变突生！

残片微微一颤，表面那灰扑扑的外层竟如同褪色般，变得略微透明了一些，露出了内部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发丝般的淡蓝色纹路！同时，一股比之前清晰了数倍、虽然依旧微弱却纯粹了许多的清凉安宁气息散发出来，与她体内的冰蓝种子隐隐产生共鸣！

“这残片……果然与那种子同源！只是品质低了很多，且能量近乎枯竭，还被杂质覆盖。”苏婉清心中明悟。她尝试引导冰蓝种子散发出一丝精纯的冰蓝灵气，缓缓注入残片。

残片如同久旱逢甘霖，贪婪地吸收着那丝灵气，内部的淡蓝色纹路似乎明亮了一丝，散发出的清凉气息也稳定了不少。虽然距离恢复灵性还差得远，但这证明，它可以通过同源的高品质灵气进行滋养，甚至……可能借此探知它原本的来历或功用！

“这或许是条线索。”苏婉清若有所思。能流出这种残片的地方，要么是某处上古遗迹的碎片，要么是曾经拥有类似物品的家族或势力流散出来的。顺着这条线，或许能找到更多关于养魂木或灵源古树那个层次存在的信息。

她将滋养过的残片小心收好，决定日后多留意这类物品，并尝试在州府的古玩、秘市渠道暗中打听。

傍晚，林逸外出归来，带回了几份新的《宜州商讯快报》和一些市井消息。

“有两个消息值得注意。”林逸一边整理货架，一边低声道，“第一，宜州商会近期似乎在筹备一次‘品鉴会’，邀请州府内有头有脸的商号和部分外来新晋商人参加，名义上是交流联谊，实则是试探实力、划分圈子。我们或许可以想办法弄个名额进去看看。”

“第二，”他语气微沉，“有人在茶楼隐约提及，前几日似乎有行踪神秘、气息不凡的外地人，在打听关于‘数月前**涧异象’以及‘是否有陌生重伤修士出现’的消息。描述很模糊，但感觉……来者不善。”

苏婉清神色一凛：“玄水宫的人？还是冷千澜派来的？”

“都有可能，也可能只是其他对**涧好奇的势力。”林逸目光深邃，“不管是谁，说明我们的踪迹并未完全瞒过有心人。州府虽大，也非绝对安全。我们要加快脚步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紧迫感。

扎根已毕，暗线初成。但风浪，也已隐隐出现在地平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