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布衣 第189章 疗伤与筹谋

静室之内，安神香的青烟袅袅升起，驱散着最后一丝血腥与硝烟的气味。窗外，夜色已深，北岚城终于陷入了战后的、带着沉重疲惫的寂静。

林逸盘膝坐在蒲团上，双目微闭，呼吸悠长。体内，混沌源力如同干涸河床中重新汇聚的溪流，虽然细微，却在缓慢而坚定地流淌，滋养着受损的经脉与几近枯竭的丹田。灵魂深处，那被数次撕裂又勉强粘合的创伤，在养魂玉髓残留的温润魂力以及苏婉清持续渡入的纯净净化之力共同作用下，疼痛渐消，裂痕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弥合。

苏婉清的灵体并未回归暖玉，而是如同月下精灵般，静静悬浮在林逸身侧。她闭着双眼，周身净白光晕流转，不仅为林逸疗伤，也在吸收着卧牛山阵法聚拢而来的、相对精纯平和的天地灵气，弥补着白日消耗的本源。她的灵体比之前更加凝实了几分，五官清晰，长发如瀑，虚幻中透着一种惊心动魄的静谧之美。

两人之间，有一股无形的、温和的能量在循环往复。林逸的混沌源力包容万象，为苏婉清的净化之力提供着根基与流转的路径；苏婉清的净化之力则如同最纯净的过滤器与增益器，涤荡着林逸力量中因战斗和伤势产生的细微滞涩与杂质，并赋予其一丝独特的、安抚灵魂的特性。

这是一种超越寻常双修的灵魂与力量共鸣，源自生死相依的信任与彼此本源的特质契合。

不知过了多久，林逸缓缓睁开眼，眸中的血丝与疲惫褪去大半，虽然距离全盛状态尚远，但至少行动无碍，灵魂的隐痛也减轻了许多。他看向身侧的苏婉清，恰好她也睁开了眼眸，四目相对，无需言语，便能感受到彼此的心意与关切。

“感觉好些了吗？”苏婉清轻声问道，虚幻的手掌轻抚过林逸的额头，带来一丝温凉的慰藉。

“好多了，多亏了你。”林逸握住她的手，真实的触感虽然微弱，却无比真切，“婉清，你刚刚苏醒，本该好好休养，却为了我和北岚城耗损良多……”

“我们之间，还需要说这些吗？”苏婉清微微一笑，净白光晕随之荡漾，驱散了静室中最后一丝阴霾，“北岚城是我们的家，守护它是我们共同的责任。而且，与你一同施为，我的力量似乎也运转得更加圆融了。”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与探究：“逸，你的力量……很特别。混沌包容，却又似乎蕴含着更高远的规则痕迹。还有这阵法，我能感觉到，它不仅仅是一个防御工具，更像是一个……未完成的‘种子’。”

林逸心中微震。苏婉清的净灵体果然灵觉敏锐。他沉吟片刻，并未隐瞒：“我确实得到了一些机缘，触及到了一些关于世界本源法则的皮毛。这阵法，便是我尝试将其中领悟应用于实际的产物。至于更多……”他摇了摇头，“我自己也还在摸索，前路未知，甚至可能充满危险。”

“无论前路如何，我都会陪你一起。”苏婉清的声音轻柔却坚定，“我的净化之力，或许能在你探索那些未知时，为你涤清一些迷障与险阻。”

林逸心中涌起暖流，将她虚幻却温暖的手握得更紧。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就在这时，静室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随即是慕容芷压低的声音：“城主，夫人，打扰了。有些紧急事务需要禀报。”

“进来吧。”林逸应道。

慕容芷推门而入，她显然也未休息，脸上带着挥之不去的倦色，但眼神依旧清明。她先向苏婉清行了一礼，然后快速禀报：

“初步清点结果出来了。守军阵亡三千七百余人，重伤失去战力者一千二百余，轻伤不计。城内百姓死伤……逾五千，其中多为城破时被北莽游骑杀害，以及城西大火中的遇难者。房屋损毁超过七成，仅存的粮食，即便加上镇北军送来的部分，按最低配给，也只够全城十日之用。各类守城物资、工坊原料，几乎损耗殆尽。”

每一个数字，都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北岚城，真的被打残了。

“柳统领伤势如何？”林逸问。

“柳统领内腑震荡，经脉受损，幸未伤及根本，但需要静养至少两月。风影卫折损过半，剩余人人带伤。”慕容芷语气沉重，“另外……我们在清理战场和城内时，发现了十七具身份可疑的尸体，并非北莽士兵，也非城中百姓或守军。他们身上有玄水宫的标记，但都死于剧毒或自绝经脉，显然是事先埋伏或事后未能撤离的死士。其中三具，是在卧牛山通往城内的密道中被发现的。”

“玄水宫……果然阴魂不散。”林逸眼神冰冷。冷千澜虽然退走，但留下的暗桩却试图在最后时刻制造更大的破坏和混乱，幸亏被及时发现清除。

“还有两件事。”慕容芷继续道，“第一，风影卫设法与赵恒王爷取得了联系。王爷传讯说，朝廷那边对于北岚城此战，争议极大。以首辅为首的部分文官，坚持认为北岚城擅起边衅在先，虽击退北莽，但功过难抵，要求严查并限制北岚城权力。而以镇北王和部分武将为首的，则力主褒奖，认为北岚城有大功于国。陛下……态度暧昧，暂时留中不发。但王爷得到隐秘消息，陛下已下密旨，派了新任的‘北地巡边使’前来，不日将至，此人……是曹正淳的干儿子，名叫高潜。”

曹正淳的干儿子？林逸眉头紧锁。这无疑是皇帝派来制衡、监视、甚至可能找麻烦的人。看来朝廷的“封赏”未必是好事，后续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第二，”慕容芷的声音更低了些，“韩重将军暗中派人递话，说他们在追击北莽溃兵时，在西北方向约百里处，发现了一小股行踪诡异的黑衣人，并非北莽装束，身手极高，疑似江湖人士。他们似乎在与北莽溃兵中的某些人接触，但镇北军赶到时，对方已迅速遁入山林，方向似乎是……西南。”

西南？玄水宫的老巢就在西南！冷千澜退走，难道不是返回神都或玄水宫总部，而是去了西南？还是说，玄水宫在西南另有图谋？

林逸将这条信息与之前从玄水宫杀手记忆中得到的、关于西南蛮荒古林“养魂木”及“幽瞑秘境”的线索联系了起来。难道冷千澜对那地方也有兴趣？或者，那里有他必须得到的东西？

“我知道了。”林逸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内忧外患，层层叠叠。北岚城的重建千头万绪，朝廷的猜忌与制肘即将到来，玄水宫在暗处虎视眈眈，更远处的西南似乎也藏着未知的漩涡。

“慕容，城内的重建和安抚，就全权交给你了。粮食问题，我会想办法。朝廷来的那个高潜，等他到了，先以礼相待，摸清其底细和意图再说。至于玄水宫和西南……”林逸眼中闪过思索的光芒，“我们需要更多的情报，也需要……尽快恢复和提升我们自己的力量。”

他看向苏婉清：“婉清，你的灵体需要稳固，也需要适合净灵体修炼的功法或环境。我答应过你，要为你寻来养魂木和其他灵物。现在看来，西南之行，恐怕势在必行。”

苏婉清迎上他的目光，没有丝毫畏惧，只有支持：“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我的力量，或许在探寻那些未知之地时，也能帮到你。”

慕容芷看着眼前并肩而立的两人，心中既欣慰又复杂。她知道，城主一旦恢复，必然不会困守孤城。北岚城需要时间喘息和发展，而城主则需要更广阔的天地和更强的力量，来应对未来的风浪。

“城主，夫人，北岚城永远是你们的后盾。无论你们去哪里，这里，永远是家。”慕容芷郑重说道。

林逸点点头，目光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仿佛穿透了重重迷雾，看到了更遥远的未来。

养伤、重建、提升、破局……路，要一步一步走。

但至少此刻，他们不再是孤军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