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布衣 第176章 月下潜杀

子时的梆子声在北岚城头沉闷地敲响，随即被呼啸的夜风吞没。城上城下，灯火零星，唯有北莽大营连绵的篝火如同地上的星河，映照着巡逻士兵晃动身影。

卧牛山阵法核心，林逸最后检查了一遍预设的程序。他将剩余养魂玉髓切割下的那五分之一，能量已完全融入阵盘。此刻阵法处于一种极其微妙的“半休眠”状态，只保留了最基本、最隐蔽的预警和遮蔽功能，同时预留了一股力量，准备在特定时刻，为他指定的方向提供一次短暂的“灵光闪烁”和“空间扰动”掩护。

“开始吧。”林逸对身边两名守阵修士低声道。

两人点头，立刻按照事先演练，启动了阵法预设的“夜幕潜行”模式。

一股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能量波动，如同水面的涟漪，以卧牛山为中心，悄无声息地扩散开来，重点覆盖了东面城墙外约一里到北莽前营之间的区域。这股波动并无实际杀伤或防御力，却能最大程度地扭曲这一区域的微弱光线和能量反馈，如同给这片土地蒙上了一层光学与灵觉上的“迷彩”，同时，它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干扰和延迟这一区域内声音的传播。

这就是林逸为今夜行动争取的第一重掩护。

几乎在阵法启动的同一时刻，北岚城东面一处极其隐蔽、被坍塌建筑废墟巧妙掩盖的排水暗渠出口处，闸门被无声提起。柳乘风一马当先，身后跟着二十余名精心挑选的风影卫和军中悍卒。他们人人黑衣蒙面，背负特制的包裹，里面装着最后的霹雳子、毒火罐以及涂抹了见血封喉毒药的短刃和吹箭。

柳乘风回头，看了一眼城头方向，那里，林逸和慕容芷应该也已经出发。他深吸一口带着土腥味的夜风，眼中闪过决绝，低喝一声：“走！”

二十余道黑影如同觅食的夜枭，悄无声息地滑入暗渠，随即消失在城外被阵法波动笼罩的黑暗之中。他们的目标，是北莽营地侧后方的那个备用粮草点。

就在柳乘风小队离开后不久，东门城楼附近，一段看似平常的城墙阴影处，空间泛起极其细微的、肉眼难辨的涟漪。林逸和慕容芷的身影，如同从水中浮出般，缓缓“显形”。

林逸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锐利如鹰。他换上了一身深灰色的、几乎没有任何反光的紧身布衣，外面罩着一件同样颜色的斗篷。慕容芷则是一身黑色夜行衣，勾勒出矫健的身姿，长发紧紧束起，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亮得惊人的眸子。她腰间佩着长剑，袖中藏着淬毒袖箭，小腿绑着匕首，全副武装。

两人对视一眼，无需多言。林逸伸出手，轻轻握住慕容芷的手腕。慕容芷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

下一刻，林逸左眼银芒微不可察地一闪，两人周围的空间光线再次扭曲了一下，他们的身影仿佛瞬间变淡，与城墙的阴影几乎融为一体，气息更是收敛到极致。

这是林逸利用空间法则和对光线的细微操控，结合阵法提供的“迷彩”效果，施展的更高阶的隐匿技巧，可以称之为“低阶光学隐身”。虽不能完全消失，但在夜色和阵法双重掩护下，只要不是被近距离、有意识地凝视，极难被发现。

“走。”

林逸低语一声，拉着慕容芷，如同两道没有重量的影子，沿着城墙阴影迅速移动，很快来到城墙边缘。他们没有使用绳索，林逸只是揽住慕容芷的腰，足尖在墙垛上轻轻一点。

嗡！

微弱的空间波动闪过，两人的身影诡异地从城墙边缘“滑”了下去，并非自由落体，而是以一种近乎飘落的姿态，轻盈地落在城外被阵法波动覆盖的、光线扭曲的地面上，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落地后，两人毫不停留，借着地形和夜色掩护，如同鬼魅般向着北莽大营深处潜去。他们的速度不快，却异常稳定，每一步都踩在阴影或遮蔽物后，完美地避开了几队例行巡逻的北莽士兵。

两人灵识全开，林逸的空间感知更如同无形的雷达，将周围数十丈内的风吹草动尽收“眼底”。北莽营地的布局，早已通过白日的观察和之前死士的情报，烙印在两人心中。

他们首先的目标，是位于营地中部偏右后方的萨满巫师聚集区。那里有几顶格外高大、装饰着兽骨和羽毛的黑色帐篷，即使在夜间，也隐隐散发着阴冷的能量波动。

越靠近营地核心，戒备越森严。巡逻队更加密集，还时不时有牵着獒犬的哨兵走过。但林逸的隐匿技巧和阵法的辅助效果极佳，加上两人行动极其谨慎，始终未被发现。

就在他们距离萨满区还有约两百步时，营地西北方向，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轰隆——！！！

紧接着，是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和冲天的火光！喊杀声、警报声、北莽语的怒吼声瞬间响成一片！

柳乘风他们动手了！而且动静比预想的还要大！

整个北莽营地，以爆炸点为中心，如同被捅了的马蜂窝，瞬间骚动起来！无数士兵从帐篷里冲出，军官的呼喝声、集结的号角声此起彼伏。大量兵力本能地被吸引向西北方向。

萨满区附近的守卫也出现了短暂的骚动和注意力转移。

就是现在！

林逸和慕容芷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将速度提升到极限，如同两道融入夜色的轻烟，从两顶普通帐篷的缝隙间穿过，几个起落，便已潜入了萨满区的边缘！

这里反而比外围安静一些，显然这里的萨满和护卫更沉得住气，但也有人掀开帐篷帘子，惊疑不定地望向西北方的火光。

林逸灵识一扫，瞬间锁定了能量波动最强、也最阴冷的那顶中央大帐！正是白日被他灵魂冲击反噬的那个萨满首领所在！

他给慕容芷打了个手势，示意她在外围警戒和解决可能出现的护卫。慕容芷点头，身形一闪，隐入一顶帐篷的阴影中，长剑悄然出鞘半寸。

林逸则深吸一口气，将状态调整到最佳。他不再维持大范围的隐匿，而是将全部心神集中，身形如同鬼魅般，毫无声息地贴近了中央大帐。

帐内，隐约传来压抑的咳嗽声和痛苦的呻吟，还有另一个声音在用北莽语急促地说着什么，似乎是在劝慰或施法治疗。

林逸眼中寒光一闪，不再犹豫。他左手虚按在帐篷的牛皮壁上，一缕精纯的、压缩到极致的混沌源力混合着净化意蕴，无声无息地渗透进去，瞬间破坏了帐篷内部几个关键的支撑点和几个隐约闪烁的防护符文。

同时，他右手并指如剑，指尖银芒与净绿光华交织，对着感应中那个最阴冷气息的位置，隔空，狠狠一刺！

“破邪！”

帐内猛然响起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和另一个惊慌失措的尖叫！

林逸一击得手，毫不恋战，抽身急退！

而就在他动手的瞬间，慕容芷那边也动了！两名听到动静从旁边帐篷冲出的北莽护卫，还没来得及发出警报，就被黑暗中骤然而起的剑光割断了喉咙！

“有刺客！保护大萨满！”附近的北莽士兵终于反应过来，发出惊怒的吼叫。急促的脚步声和兵刃出鞘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林逸和慕容芷汇合，毫不犹豫地向着预先规划的撤离路线——营地东南角，一片相对混乱的、堆积着白日损坏器械的区域——疾掠而去！

他们的身形在奔跑中再次变得模糊，借助阵法的最后一丝掩护和夜色的遮蔽，如同融入风中的两道影子。

身后，萨满区的混乱迅速扩大，火光燃起，更多的北莽士兵被吸引过来。

而西北方向，柳乘风制造的大规模爆炸和袭扰仍在持续，吸引了营地主力的注意力。

整个北莽大营，陷入了两处起火、首尾难顾的短暂混乱之中。

林逸和慕容芷在破损器械堆中快速穿行，距离营地边缘越来越近。只要穿过前面最后一道由辎重车辆和少量士兵组成的松散防线，就能进入外围的黑暗荒野。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抵达防线边缘时，异变陡生！

一道魁梧如山、身披黑狼皮大氅的身影，在一群气息彪悍、眼神如狼的“黑狼卫”簇拥下，如同铁塔般，突兀地出现在了前方不远处的空地上！他手中提着一柄门板般的巨刃，独眼在火光照耀下，闪烁着狂暴与残忍的光芒，正死死地盯着林逸和慕容芷潜行的方向！

左贤王，兀术赤！

他竟然没有被西北的骚动完全吸引，反而似乎察觉到了萨满区的异常，亲自带着最精锐的亲卫赶了过来，恰好堵在了林逸二人的必经之路上！

“两只小老鼠……跑得挺快。”兀术赤咧开大嘴，露出森白的牙齿，声音如同砂石摩擦，“给本王——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