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布衣 第169章 风雨兼程

空间连续闪烁带来的负担，如同潮水般冲击着林逸的识海。每一次从虚空中现身，视野都会出现短暂的模糊和扭曲，太阳穴突突直跳，灵魂深处传来针扎般的刺痛。这是精神力濒临透支的征兆。

但他不能停。

北莽大军的铁蹄声仿佛就在耳边，慕容芷那断断续续的求救信号更是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头。北岚城危在旦夕，晚到一刻，可能就是城破人亡的结局。

他咬紧牙关，再次催动所剩不多的混沌源力，左眼银芒强行亮起，锁定前方视野尽头一处隐约可见的山隘轮廓。

唰！

身形再次消失，下一刻出现在山隘一侧的陡峭岩壁上。落脚处碎石滚落，他踉跄了一下，扶住冰冷的岩石才稳住身形，喉头一甜，被他强行咽下。连续的超负荷空间移动，不仅消耗精神，对肉身的负担也极大，经脉再次传来抗议的胀痛。

他喘息着，抬眼望去。穿过这道山隘，前方就是相对平坦的河谷地带，距离北岚城只剩不足两百里。以他现在的状态，若不惜代价，入夜前或许就能赶到城下。

然而，山隘下方蜿蜒的官道上，景象却让他心头更沉。

原本应该商旅往来的道路，此刻一片狼藉。丢弃的破烂箱笼、翻倒的牛车、甚至还有一些散落的粮食和衣物，零星地散落在道路两旁。远处的田野里，本该金黄的麦穗被践踏得一片狼藉，几处农舍冒着黑烟，已成废墟。空气中飘来淡淡的焦糊味和……一丝血腥气。

战争还未正式打响，但它的阴影已经如同瘟疫般蔓延，摧毁了沿途村庄的宁静，逼得百姓仓惶逃难。看这痕迹，北莽前锋的游骑恐怕已经渗透到了相当深入的地方。

林逸眼中寒光更盛。北莽此次入侵，绝非小股骚扰，而是有备而来，行动迅速而残酷。

他正欲再次动身，灵识忽然捕捉到隘口另一侧，下方一片稀疏的桦树林中，传来轻微却杂乱的声响——马蹄声、粗重的喘息，还有压抑的、带着异族腔调的低语。

北莽游骑？这么快就到这里了？

林逸收敛所有气息，如同一块没有生命的岩石，贴在岩壁阴影中，凝神向下望去。

只见约二十余名身穿皮甲、头戴毡帽的北莽骑兵，正聚集在林间一小片空地上休息。他们身形彪悍，马鞍旁挂着弓箭和弯刀，脸上带着长途奔袭后的疲惫，但眼神依旧凶悍。空地中央，燃着一小堆篝火，上面架着不知从何处抢来的鸡羊，正在烧烤。旁边还扔着几个鼓鼓囊囊的包袱，隐约露出里面的铜钱、布匹，甚至还有女子用的簪花。

显然，这是一支负责侦察和袭扰的前锋游骑，沿途烧杀抢掠。

“头儿，再往南三十里，好像有座大城，听说之前刚打过仗，守军应该不多。”一个脸上有刀疤的骑兵撕咬着羊腿，含糊地说道。

被称作“头儿”的是一个独眼壮汉，正用一块磨刀石打磨着自己的弯刀，闻言咧嘴一笑，露出焦黄的牙齿：“王爷说了，这次南下，就是要趁周人内乱，捞足好处。那座城……听说是个硬骨头，之前让靖北侯那老小子都吃了亏。不过现在嘛……嘿嘿，等大军一到，碾也碾平了。咱们先摸清楚周围情况，看看有没有油水可捞。”

“听说城里有个漂亮娘们，是什么将军，要是能抓来……”另一个骑兵淫笑着接话，引起一片猥琐的哄笑。

林逸听着下面的对话，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他们口中的“大城”，无疑就是北岚城。而“漂亮的娘们将军”，显然指的是慕容芷。杀意，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

这些渣滓，都该死。

但他没有立刻动手。这支游骑人数虽不多，但一旦动手，动静不会小，可能惊动附近其他北莽部队，耽误他赶路的时间。而且，他现在的状态，并不适合正面缠斗。

他目光扫过这支游骑，最后落在那个独眼头目腰间挂着的一个皮质水袋和几个小巧的、似乎是信号箭的竹筒上。

一个念头闪过。

林逸悄然从岩壁上滑下，如同落叶般飘到靠近林边的一棵高大桦树后。他屏住呼吸，从地上捡起几颗小石子，指尖灌注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空间震颤特性的源力。

咻！咻！

两颗石子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分别射向空地边缘两匹正在低头吃草的战马后臀！

“唏律律——！”

两匹战马同时受惊，人立而起，发出惊恐的嘶鸣，随即不管不顾地朝着树林深处狂奔而去！

“怎么回事？！”

“马惊了！快拦住！”

游骑们顿时一阵骚乱，几个骑兵连忙起身去追马，篝火旁一阵鸡飞狗跳。

就在这混乱的刹那，林逸动了。他如同真正的鬼魅，身形几乎贴着地面，带起一缕微风，瞬间掠过空地边缘！在经过那独眼头目身旁时，他的手指如同最灵巧的窃贼，轻轻一勾，便将那头目腰间的皮质水袋和那几支信号箭筒无声无息地摘走，同时，指尖一缕微不可察的混沌源力，悄然没入头目后颈的某个穴道。

做完这一切，他的身影已消失在空地另一侧的密林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独眼头目只觉得后颈微微一麻，像是被蚊子叮了一下，并未在意，他的注意力还在那两匹受惊的马和手下们的混乱上。

林逸在林中快速穿行，直到远离那片空地数里后才停下。他打开那皮质水袋，里面果然是清水。他又检查了一下信号箭，是北莽军中常用的、用于小队联络和示警的火箭。

他略微沉吟，将水倒掉，然后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一些暗绿色的、散发着淡淡腥气的粉末——这是他在西南古林时，顺手采集的几种毒草混合研磨而成，原本是为了应付可能的追踪，毒性不算剧烈，但足以让人腹痛如绞、短暂失去战斗力。

他将毒粉小心地倒入水袋，又混入一些清水，摇晃均匀。然后，他找到一处地势较高、视野相对开阔的土坡，将那几支信号箭筒插在地上，调整好角度，使其指向远离北岚城、更靠近北莽大军主力可能行进路线的方向。

做完这些，他回头望了一眼游骑所在的方向，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送你们一份‘大礼’。”

他不再停留，转身继续向着北岚城方向疾驰。这一次，他没有再使用消耗巨大的空间闪烁，而是将身法提升到极致，如同林间飓风，每一步踏出都在十丈开外。

他知道，那独眼头目后颈被他注入的源力，会在半个时辰后悄然爆发，扰乱其气血，使其在战斗或剧烈运动时突然头晕目眩，甚至短暂昏厥。而那袋加了“料”的“清水”和那些指向错误方向的信号箭，或许能给这支游骑，甚至可能被其引来的其他北莽部队，带来一些不大不小的“惊喜”和混乱。

这微不足道的干扰，或许改变不了大局，但哪怕能为北岚城争取到一丝喘息之机，也是好的。

夕阳西下，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前方，北岚城的轮廓在暮色中依旧遥远，但战争的阴云，已经沉甸甸地压在了那片土地上空。

林逸吞下最后一点干粮，压榨着体内每一分力量。他的脑海中，反复回响着慕容芷传来的破碎讯息，回响着北莽游骑肆无忌惮的狂笑，回响着养魂玉髓温润的光芒下苏婉清渐渐安宁的睡颜。

“等我……一定要等我！”

他的身影，彻底融入苍茫的暮色与渐起的夜风之中，向着那片即将被血与火再次洗礼的城池，义无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