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布衣 第143章 绝境微光

玉衡子在密室中那声带着颤抖的惊呼，如同暗夜中的一道惊雷，瞬间驱散了连日笼罩在城主府上方的阴霾。

慕容芷几乎是第一时间赶到，这位素来沉稳的女将军，此刻呼吸竟有些急促，眼中燃起希望的火苗：“长老，你说什么？主上……还有联系？”

柳乘风也拖着伤躯，仅存的右手死死抓住门框，指节发白，眼中血丝密布，死死盯着玉衡子。

玉衡子老脸因激动而泛起不正常的潮红，他指着星盘上那个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却顽强闪烁的光点，声音嘶哑却清晰：“千真万确！老道以主上旧物中残留的碎片气息为引，结合对‘归墟’、‘时空夹缝’的古籍研究，拼凑出一个极其简陋的‘魂引共鸣阵’。方才阵法发动时，星盘之上，确实捕捉到了一丝与主上灵魂本源同频的微弱波动！虽然遥远得仿佛隔了无数世界，但……那波动中蕴含的生命印记，绝对是主上无疑！”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激动，语气转为凝重：“只是，这联系太过微弱，且极不稳定，仿佛随时会被那‘门’后世界的死寂之力彻底湮灭。想要维持，甚至加强这道联系，最终尝试建立一条能让信息、乃至……让主上归来的‘桥梁’，我们需要两样东西。”

“长老快说！需要什么？哪怕是要天上的星星，我们也去摘！”柳乘风急切道。

“第一，是更庞大、更精纯的能量源，用以支撑和放大魂引阵法。”玉衡子指向星盘，“主上的生命印记能在那种环境中存续，本身就在散发一种奇异的能量波动，但这远远不够。我们需要至少能短暂模拟出‘六块碎片齐聚’时那种层次与规模的纯净能量，才能穿透世界壁垒，建立稳定共鸣。”

“第二，是关于‘门’后世界——也就是‘归墟’的更详细记载。尤其是其中可能存在的空间薄弱点、能量潮汐规律，甚至是……那个世界本身的‘规则’描述。知己知彼，方能找到接引主上回归的正确‘坐标’与‘路径’。”

慕容芷听完，英气的眉头紧锁。第一个条件就近乎苛刻。六块碎片齐聚的能量何其恐怖？北岚城到哪里去找替代品？即便倾尽全城之力，乃至动用林逸留下的、本用于城防大阵的核心灵脉，恐怕也远远不够。

“能量……或许有一个办法。”一直沉默旁听的内政司主事，一位跟随林逸起家的老文士，忽然迟疑着开口，“主上早年为了供应工坊与部分阵法，曾秘密勘探并掌控了青云州境内三条中小型灵脉。其中最大的一条‘青玉灵脉’，其核心节点就在北岚城东南百里外的‘卧牛山’深处，尚未大规模开采。若以特殊阵法，不计后果地强行抽取其本源……或许……能在短时间内，爆发出接近要求的能量。”

“不计后果？”柳乘风脸色一变，“那灵脉会怎样？”

老文士叹了口气：“轻则灵脉枯竭，地气紊乱，百里山川数十年内生机不存。重则……可能引发地动山崩。”

密室中一片寂静。这是饮鸩止渴，甚至可能伤及北岚城根基。

慕容芷闭上眼睛，片刻后，猛地睁开，眼神决绝：“抽！主上若在，一切皆有希望。主上若不归，北岚城纵有灵脉，又能守得几时？柳乘风，你亲自带一队‘林字营’精锐与懂阵法的工匠，即刻前往卧牛山，协助玉衡子长老布设‘聚灵破界阵’！记住，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保证阵法完成与能量供给！”

“是！”柳乘风毫不犹豫领命。

“至于第二点……”慕容芷看向玉衡子，“长老，古籍方面，我们能做什么？”

玉衡子沉吟道：“北岚城藏书有限。但天下藏书，莫过于金陵皇室典藏、稷下学宫、以及……西川剑阁的传承秘库。金陵远水解不了近渴，且态度不明。稷下学宫超然物外，难以接触。唯有剑阁……”

他看向慕容芷：“李淳风阁主与主上曾有合作之谊，剑阁又以铸炼、机关、古籍收藏闻名。或许……我们可以尝试向剑阁求援。主上对李瑾瑜小姐有授艺之恩，这或许是个突破口。”

慕容芷眼睛一亮，立刻道：“我亲自修书！言辞恳切，详陈利害，并附上主上之前留下的部分机关术进阶图纸作为诚意，请求剑阁共享关于‘归墟’、‘异界’的古老记载！同时，让风影卫不惜代价，搜集流散民间的相关残卷、传说！”

命令一道道发出，整个北岚城再次高速运转起来，只是这次的目标，不是防御，而是……进攻！向着那未知而绝望的世界壁垒，发起一场近乎悲壮的救援行动！

与此同时，外部的压力并未因北岚城的内部行动而有丝毫减缓。

靖北侯虽然暂时退兵三十里，但小股骑兵的袭扰愈演愈烈，不断截杀北岚城派出的采买队伍、信使，甚至袭击周边附庸的村庄，试图彻底切断北岚城与外界的联系，动摇城内民心。

州府曹安民则不断发来措辞严厉的公文，催促北岚城“配合朝廷特使调查”，并暗示若不服从，州府将“不得已采取断然措施”。

更令人不安的是，风影卫传回密报：玄水宫与赤炎魔教的残余势力，似乎在北地更深处、靠近北冥冰原的边缘地带频繁出没，似在挖掘或寻找什么。而一直沉默的金陵朝廷，其派出的“特使”队伍已离开京城，正不紧不慢地向北而来，队伍中似乎还有钦天监的官员。

山雨欲来风满楼。

七日后，卧牛山深处。

一座庞大而复杂的阵法，以“青玉灵脉”的核心泉眼为中心，如同巨兽般匍匐在山腹之中。阵纹由玉衡子亲自刻画，融入了其对碎片能量的理解，闪烁着不稳定的灵光。柳乘风带领着士兵和工匠，日夜不休地布置、调试，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疲惫与决绝。

城主府密室内，慕容芷面前摆着两封刚收到的信。

一封来自西川剑阁，是李瑾瑜的亲笔回信。字迹娟秀却有力，信中除了对林逸的深切担忧，还表示已说服其父李淳风，剑阁将开放部分相关古籍的抄录权限，并已派遣一支精干队伍，携副本星夜兼程送往北岚城！同时，信中隐晦提及，剑阁在修复黑石岭矿坑时，发现了一些与古老祭祀、异界星辰相关的残缺壁画与铭文，正在加紧破解，一有发现会立刻通报。

另一封，则来自朝廷特使的先行官，是一份措辞傲慢的“行程告知”与“接待要求”，要求北岚城主要官员出城三十里迎接，并准备详细汇报冰原事件的“始末”，语气如同审讯。

慕容芷将朝廷的信随手扔在一旁，紧紧握住了剑阁的回信，冰封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暖意。盟友的援手，在这绝境中，显得尤为珍贵。

她走到窗边，望向东南卧牛山的方向，又望向北方那冥冥中感应到的、林逸所在的世界。

“夫君，你听到了吗？我们在努力……请你，一定要坚持住！”

而此刻，在那片冰冷、死寂、规则迥异的“归墟”世界中。

无尽的黑暗并非绝对，偶尔有苍白的光带如同极光般在虚无中划过，映照出下方怪诞嶙峋的、仿佛由凝固的绝望与记忆构成的“地貌”。

一点微弱却坚韧的灰蒙蒙光芒，如同风暴中的孤舟，在这片死寂的“海洋”中缓缓漂流、挣扎。光芒的核心，林逸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六块碎片在他体内形成了一个脆弱而玄奥的内循环，抵御着外界无处不在的侵蚀与同化。

他能感觉到，自己与某个熟悉温暖的存在（苏婉清）之间的距离，正在缓慢拉近。但同时，也能感觉到，一个庞大、冰冷、充满了恶意与贪婪的意志，如同这片世界的主宰，正从四面八方缓缓围拢，锁定了自己这“异类”与“钥匙”。

就在他即将被那冰冷意志彻底吞没的刹那——

一丝微弱得几乎不存在、却带着北岚城熟悉气息、带着慕容芷决绝意念、带着玉衡子阵法波动的奇异“颤动”，仿佛穿透了无尽虚空与规则壁垒，轻轻触碰到了他灵魂深处那与碎片相连的印记！

虽只是一瞬，如同幻觉。

却让即将沉沦的林逸，猛然惊醒！

他艰难地凝聚起一丝意志，透过那六块碎片构成的循环，向着感应中“颤动”传来的方向，传递出一道更加微弱、却蕴含着无尽思念与求生**的回应：

“等我……”

绝境之中，微光相连。

希望，在不可能之处，悄然萌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