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布衣 第142章 余波与坚守

北冥冰原的惊天异象与恐怖漩涡，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其掀起的余波，正以惊人的速度向着四面八方扩散。

三日后，当最后一批在冰原外围接应、侥幸未被卷入寒寂谷毁灭风暴的风影卫，将九死一生、几乎油尽灯枯的玉衡子和柳乘风护送回北岚城时，关于“六色光柱”、“苍白巨手”、“空间漩涡”以及林逸孤身闯入未知世界的消息，也如同飓风般席卷了全城。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

主上是北岚城的灵魂与支柱，是修罗，也是守护神。他若在，哪怕面对千军万马、妖魔鬼怪，城中军民亦有死战之心。可他如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甚至可能陷落在了一个远超想象的恐怖世界，这打击，对北岚城而言，几乎是毁灭性的。

市井之间，流言四起。有说林逸已陨落在神魔之手，北岚城气数已尽的；有说那“门”后妖魔即将大举入侵，北岚城首当其冲的；更有人心思浮动，暗中与城外势力勾连，图谋后路。

军中亦人心浮动。林逸亲手打造的“林字营”核心固然忠诚，但军中新募之兵、收编之卒，难免惶惑。更有传言，靖北侯大军已在前来“接收”的路上。

城主府议事厅，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

慕容芷高居主位，一身戎装纤尘不染，英气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唯有眼底深处压着一抹化不开的疲惫与沉重。她面前，是伤势未愈、脸色惨白的玉衡子，是断了一臂、用绷带吊着、眼中布满血丝的柳乘风，以及数名留守的“林字营”核心将领与文职官员。

“情况，诸位已知晓。”慕容芷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压下了厅内细微的骚动，“主上为救夫人，为绝后患，携碎片深入险境。临行前，令我守城，令尔等……各司其职，护我北岚！”

她目光如电，扫过在场每一个人：“主上不在，我慕容芷，便是北岚城的最高统帅！城在，我在；城亡，我亡！诸君，可愿与我同守此城，等候主上归来？”

短暂的沉默后，柳乘风首先单膝跪地，仅存的右手握拳重重捶在胸口，嘶声道：“风影卫柳乘风，誓死追随慕容将军，守城候主！”

“玉衡子，愿竭残躯，助将军稳定人心，钻研破局之法！”老道也颤巍巍起身，郑重拱手。

“末将等，愿誓死追随将军！守我北岚，候主归来！”众将领齐齐拜倒，声音汇聚，驱散了部分阴霾。

“好！”慕容芷猛地站起身，“既如此，传我军令！”

“第一，全城即日起进入最高战备状态！四门紧闭，许进不许出！城墙守军增加三倍，十二时辰不间断巡逻！武库全面开放，配发甲胄兵刃于青壮，编入后备队！”

“第二，柳乘风！”

“在！”

“风影卫全部撒出去！我要知道靖北侯、州府曹安民、金陵朝廷、玄水宫、赤炎魔教……所有势力的最新动向！尤其是靖北侯的军队，到了何处！”

“第三，玉衡子长老，请您安心养伤，同时尽一切可能，继续研究碎片特性与那‘门’后世界的关联。主上能进去，我们……未必不能找到接他回来的方法！”

“第四，内政司即刻张贴安民告示，言明主上乃为破解天地大劫、救回夫人而暂离，不日将归！严查散播恐慌、勾结外敌者，一经发现，立斩不赦！开仓放粮，稳定物价，确保民生不乱！”

一条条指令清晰果断，雷厉风行。这位平日里多以执行者身份出现的女将军，在林逸离开后，终于展现出了她作为一方统帅的魄力与手腕。慌乱的人心，在这强有力的措施下，开始被强行压制、梳理。

接下来的日子，北岚城如同一台绷紧发条的机器，在慕容芷的掌控下高速运转。城墙之上，刀枪如林，戒备森严。城内街道，巡逻队往来不绝，治安前所未有的好。工坊区炉火彻夜不熄，锻造修补之声不绝于耳。学堂被临时征用，向青壮传授基础的守城知识与战阵配合。

压力，同样来自城外。

五日后，靖北侯魏无忌亲率三万精锐，兵临北岚城下。他没有立刻攻城，而是在城外十里扎下连绵营寨，旌旗招展，杀气腾腾。同时，派来使者，语气倨傲，要求北岚城开城归降，献上城池、财富及林逸可能遗留下的所有“秘宝”，可保满城军民性命。

慕容芷立于城头，看着下方黑压压的敌军，只对使者回了两个字：

“滚蛋。”

随即，一支淬毒弩箭将靖北侯的帅旗射落，作为回应。

靖北侯大怒，挥军攻城。然而，北岚城经过林逸多年经营与慕容芷的紧急加固，早已今非昔比。城墙坚固，弩箭犀利，阵法完备，更有“林字营”老兵身先士卒，打退了敌军第一波试探性进攻，让靖北侯军丢下了数百具尸体。

州府曹安民也发来檄文，指责北岚城“拥兵自重”、“图谋不轨”，要求慕容芷交出城防，接受州府“整编”。慕容芷看都未看，直接将檄文丢入火盆。

更令人忧心的是金陵朝廷的态度。一直暧昧不明的朝廷，终于传来了明确旨意：着北岚城暂由慕容芷代管，靖北侯即刻退兵，双方不得擅动刀兵，静候朝廷特使前来“查勘冰原异变及林逸下落”。

这旨意看似调停，实则包藏祸心。一则承认了慕容芷的临时地位，暂时稳住了北岚城内部可能出现的权力之争（慕容芷是林逸明媒正娶的平妻，且手握军权，最具合法性）；二则勒令靖北侯退兵，缓解了北岚城的直接军事压力；但第三，“静候特使查勘”，无异于将北岚城和林逸的命运，暂时交到了朝廷手中。这特使何时来？来做什么？都是未知数。

慕容芷与玉衡子、柳乘风商议后，决定暂且接受朝廷旨意，虚与委蛇，拖延时间。一方面，她需要时间整顿内部，巩固城防；另一方面，玉衡子的研究，柳乘风对各方情报的搜集，都需要时间。

靖北侯虽然不甘，但朝廷旨意已下，他也不敢明目张胆抗旨，只得暂时退兵三十里，却依旧虎视眈眈，并不断派出小股部队袭扰北岚城周边村镇，截断商路，试图困死北岚。

玄水宫与赤炎魔教依旧没有大规模动作，仿佛在冰原损失惨重后彻底蛰伏。但风影卫回报，发现这两股势力的零星探子，在更远的地方活动，似乎在寻找什么，或者……等待什么。

时间，在紧张的对峙与暗流涌动中，一天天过去。

北岚城如同一座孤岛，屹立在北方，城内军民在慕容芷的率领下，咬牙坚守，等待着渺茫的希望。而关于林逸的传说，并未因他的离去而消散，反而在刻意的引导与百姓的口口相传中，愈发神化——他是为救妻而战的英雄，是为苍生入险境的圣人，他一定会回来！

这一日深夜，城主府密室。

玉衡子不顾伤势，对着几块从林逸旧物中提取出的、残留着碎片微弱气息的玉简，以及大量古籍，苦苦推演。忽然，他身体一震，猛地睁开双眼，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难以置信的狂喜与惊疑。

“找到了……一丝……联系！虽然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但主上的生命印记……还在！而且，似乎……在‘门’后的世界，发生了某种难以想象的变化！”

他颤抖着手指，在星盘上标注出一个模糊到极点、却真实存在的方位感应。

“慕容将军！柳统领！”玉衡子几乎是踉跄着冲出密室，“快！主上……主上可能还活着！我们需要更多关于‘归墟’、‘时空裂隙’的古籍！还有能量！庞大的纯净能量！或许……我们有机会，重新建立一道微弱的‘桥梁’！”

希望的火苗，哪怕再微弱，也在死寂的坚守中，悄然燃起。

而无人知晓，在那冰冷死寂的“门”后世界，一场关乎两个世界命运的蜕变与挣扎，也正在无声而激烈地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