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布衣 第135章 湖心与牺牲

墨黑色的湖水冰冷刺骨，仿佛蕴藏着万载玄冰的寒意，穿透护体罡气，直往骨髓里钻。越往下潜，光线消失得越彻底，只剩下纯粹的、吞噬一切的黑暗。唯有怀中四块碎片散发出的光芒，尤其是幽蓝碎片那如同深海灯塔般的指引，为林逸照亮着前方不足三尺的方寸之地。

压力如同无形的巨手，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换作寻常先天高手，恐怕早已筋骨欲裂。但林逸半步金丹的修为与经过碎片能量反复淬炼的强韧体魄，尚能支撑。他如同一条游鱼，循着幽蓝碎片传来的强烈悸动，向着感知中那点同源光芒，坚定地潜去。

周围的湖水并非死寂。黑暗中，偶尔有巨大的、滑腻的阴影无声地掠过，带起冰冷的水流，散发着古老而危险的气息。似乎这圣湖之中，也栖息着不为外人所知的恐怖生物，只是慑于碎片散发的威压，暂时没有靠近。

下沉了不知多久，也许百丈，也许更深。就在林逸感觉护体罡气都开始发出细微呻吟、肺部传来窒息灼痛之际，前方黑暗中，那点幽蓝光芒骤然放大！

到了！

林逸精神一振，催动真元，加快速度。

穿过一层冰冷粘稠、仿佛有实质阻力的水膜，眼前豁然开朗！

这里似乎是湖底一处天然形成的巨大空洞，上方被墨黑色的湖水覆盖，但空洞内部却奇异地没有一滴水，充满了湿润而清新的空气。空洞的中心，并非预想中的湖底淤泥，而是一座由某种半透明的乳白色玉石天然雕琢而成的古朴祭坛。

祭坛之上，没有任何繁复的花纹，只有最中央的位置，悬浮着一块约莫巴掌大小、通体晶莹剔透、如同最纯净蓝宝石雕琢而成的碎片。它静静地悬浮在那里，散发着柔和而浩瀚的幽蓝光芒，光芒中仿佛有无数微缩的星辰在生灭流转，一种包容万物、滋养众生的水之本源气息弥漫开来，让人心神都不由自主地平静下来。

第五块碎片！水属性本源碎片！

林逸心中激动，正要上前。

异变突生！

祭坛周围，那乳白色的玉石地面，突然亮起一道道复杂的、淡金色的纹路！纹路交织，瞬间形成一个巨大的、将整个祭坛笼罩在内的古老阵法！阵法光芒流转，散发出一股强大而温和的排斥力，仿佛在警告外来者，不得靠近这圣物！

同时，林逸怀中的四块碎片，与祭坛上那块幽蓝碎片之间的共鸣，达到了顶峰！

嗡——！

一股无形的能量共振波，以五块碎片为中心，轰然扩散！虽然大部分被这湖底空洞和上方湖水阻隔，但林逸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共振穿透了物质阻隔，向着无尽虚空传递而去！

几乎是共振波传出的同一刹那——

“吼——！！！”

一声沉闷、狂暴、仿佛来自洪荒远古的嘶吼，猛地从祭坛后方的黑暗深渊中传来！整个湖底空洞都为之剧烈震颤！

紧接着，一双如同小型湖泊般大小、燃烧着暗金色火焰的巨眸，在黑暗中猛地睁开！庞大的阴影缓缓浮现，那是一条……不，是半条身躯就比水缸还粗、覆盖着青黑色厚重鳞片、头部隐约可见狰狞骨角的巨蟒！不，不是纯粹的巨蟒，它的气息更加古老蛮荒，更像是传说中的——蛟！

这头古老的水蛟，显然是这片圣湖与碎片的守护者！此刻，它被碎片的强烈共鸣从沉睡中惊醒，冰冷的竖瞳死死锁定了闯入者林逸，暴戾的杀意如同实质的潮水般涌来！

林逸心头一沉！这头水蛟的气息，赫然也达到了半步金丹的层次，甚至因其悠长的生命与得天独厚的环境，底蕴可能更加深厚！在陆地上他或许不惧，但在这湖底，对方占据绝对地利！

没时间犹豫了！

林逸眼中厉色一闪，猛地咬破舌尖，一口蕴含着精纯修为与本命元气的心血喷出，双手急速结印，施展出玉衡子传授的一门压箱底秘术——“燃魂遁虚”！

此术并非遁法，而是短时间内燃烧部分神魂本源，换取对能量极致的操控与穿透力，专为破解阵法禁制而创，但对施术者神魂损伤极大！

轰！

林逸的气息瞬间暴涨，双眸之中燃起两簇淡金色的灵魂火焰！他无视了那古老阵法的排斥，身形化作一道模糊的金线，如同瞬移般，强行穿透了阵法光幕，出现在了祭坛之上！

一把抓住了那块散发着浩瀚水汽的幽蓝本源碎片！

碎片入手，一股清凉而磅礴、仿佛蕴含着无尽生命力的能量瞬间涌入四肢百骸，不仅迅速缓解了他因施展秘术和承受水压带来的伤势与消耗，更让他对“水”的意境有了前所未有的明悟！

但，守护水蛟的怒火，也彻底被点燃！

“吼——！！！”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咆哮，水蛟那庞大的身躯猛地从黑暗中冲出，携带着排山倒海般的水流与恐怖的力量，张开足以吞下整座祭坛的巨口，向着林逸噬咬而来！口中腥风扑面，锋利的獠牙闪烁着寒光！

与此同时，上方湖面，因林逸取走核心碎片，失去了能量支撑，整个圣湖开始剧烈动荡！墨黑色的湖水如同沸腾般翻滚，巨大的漩涡疯狂扩散、坍塌！

湖岸边的战斗也到了白热化。柳乘风浑身浴血，左臂软软垂下，显然已经骨折，但他依旧状若疯虎，与另外几名好手死死缠住那两名人形凶兽。玄水宫残余弟子已几乎死绝，那名重伤的长老却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南疆大祭司在几名土着护卫下，正惊怒交加地看着沸腾的湖面，口中念念有词，试图重新控制局面。

“主上！”柳乘风感受到湖底传来的恐怖波动与湖面异象，心知林逸必然遇到了大麻烦，急得目眦欲裂。

就在这时，湖心猛地炸开一道巨大的水柱！一道金色人影如同炮弹般被轰出水面，正是林逸！他脸色惨白，嘴角溢血，手中紧紧握着那块新得的幽蓝碎片，而身后，那狰狞巨大的水蛟头颅也随之破水而出，张开血盆大口，紧追不舍！腥风血雨，笼罩湖面！

“结‘破军弩阵’！目标，那畜生眼睛！”柳乘风嘶声大吼，不顾自身伤势，率先将手中特制的、铭刻着破甲符文的重弩对准了水蛟那燃烧着暗金火焰的巨眸！

残存的十余名“林字营”精锐瞬间反应过来，强忍着伤势与中毒的眩晕，三人一组，迅速架起随身携带的最后几架重型弩机，弩箭上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放！”

嗖嗖嗖——！

数支特制破甲弩箭撕裂空气，带着尖锐的呼啸，精准地射向水蛟双目！

水蛟虽然暴怒，但灵智不低，感应到威胁，猛地一摆头，坚硬的头骨与鳞甲挡住了大部分弩箭，只有一支刁钻地射中了它左眼下方，溅起一蓬暗金色的血液，让它发出一声痛吼，追击之势为之一缓。

趁此机会，林逸在空中强行扭转身形，将速度催动到极致，向着湖岸疾掠而来！

“掩护主上！撤退！”柳乘风一边下令，一边掏出一枚玉衡子炼制的、威力巨大的“震天雷”，用尽全力掷向水蛟大张的巨口！

轰隆——！

剧烈的爆炸在水蛟口中响起，虽然未能造成致命伤，却炸得它头晕目眩，嘶吼连连。

林逸终于落在岸上，脚步踉跄，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显然在水下与水蛟的短暂交锋和强行突破阵法，让他伤上加伤。但他眼神依旧锐利，迅速将新得的碎片收起。

“走！”他低喝一声，没有丝毫停留，带着众人向着来时的毒瘴林方向急速撤离。

南疆大祭司看着被激怒、在湖中翻腾咆哮、却因某种限制似乎无法完全离开圣湖范围的水蛟，又看了看迅速远遁的林逸等人，脸上青红交加，最终没有追击，只是用怨毒无比的目光死死记住了林逸的背影。

水蛟的咆哮声渐渐远去，但林逸知道，他们这次强行夺取碎片，彻底得罪了这头古老的守护兽和南疆本土势力。而怀中的五块碎片，共鸣之力更强，恐怕已经引起了那“门”后存在更清晰的关注。

但他别无选择。

队伍相互搀扶着，以最快的速度冲入毒瘴林，向着沼泽外围亡命奔逃。每个人都伤痕累累，人数又减损了近半。

柳乘风一边奔跑，一边喘着粗气问道：“主上，拿到了？”

“嗯。”林逸点头，感受着怀中五块碎片那沉重而强大的力量，心中却没有太多喜悦，只有更深的紧迫与……一丝不祥的预感。

他回头望了一眼圣湖方向，又看了看身边这些伤痕累累却依旧忠诚追随的部下，眼神冰冷而坚定。

五块了。还剩最后一块。

无论前路还有多少凶险，无论要面对何等可怕的存在。

他都必须走下去。

为了北岚城，为了……将她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