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裂开的声响还在耳边回荡,沈令仪已经站直了身子。她没有再看地上的断痕,而是伸手从袖中取出那包油布卷宗,递给站在洞口的林沧海。
“你亲自带人走一趟。”她的声音不高,但字字清晰,“五个人,夜里出发,路线按我之前说的,绕开陶村,走东面暗渠。”
林沧海接过包裹,指尖碰到她的手背,顿了一下。“属下明白。”
萧景琰站在一旁,目光扫过密室四壁的铜匣,又落在沈令仪脸上。“我们现在能信的人不多。”
“那就先建一条只有我们三人知道的路。”她转向他,“用烽语灯。”
萧景琰点头。那是沈家军旧时传讯的方式,靠山头点火的次数和间隔传递消息,外人看不懂,也插不进手。他知道这是她在重新织网,一根线连着一个活口,不能再断。
三人退出古洞。外面天色灰白,风刮得紧。林沧海带人封了入口,碎石堆得严实,看不出破绽。一行人沿原路返回,途中无人多言。
回到临时营地时已是次日清晨。营帐设在半山腰一处废弃驿站内,木架歪斜,屋顶漏光,但视野开阔,易守难攻。沈令仪刚坐下,前哨来报:江湖义士接应队伍昨夜遭伏击,地点正是北岭废弃驿站。
她抬眼看向萧景琰。
那地方是昨晚他们私下商议时提到的转移路线,当时只有林沧海在外值守,并未参与议事。
“消息不该传出去。”她说。
萧景琰沉默片刻,下令封锁战报,对外宣称队伍已安全抵达。他看了沈令仪一眼,低声道:“今晚月圆。”
她明白他的意思。月魂能力只能在月圆之夜发动,而这一次,她必须看清谁动了嘴。
白天她闭目养神,尽量节省体力。傍晚时喝了碗热粥,指节仍有些发凉。萧景琰派人送来一件披风,她没推辞,裹在肩上。
子时三刻,营地安静下来。她独自进入静室,关上门,盘膝坐地。指尖轻触颈后烙印,那里传来熟悉的灼热。她闭眼凝神,意识开始下沉。
时间回到昨日戌时末。
她看见自己与萧景琰站在密室角落低声说话,提到北岭驿站作为备用据点。那时林沧海确实在门外守卫,背对房门,手按刀柄。
但她听见了别的声音。
极轻的一声停顿,来自东墙角的窗下——有人在那里站着,听到了全部内容。同时,鼻腔里浮起一丝极淡的香气,是沉水香,只有萧景琰书房才点的那种。
她心头一紧。
继续往前追溯,回到她翻阅铜匣信件的时候。那时门缝微开,一道影子贴墙而立,呼吸短促,脚步略跛。那人左手掀开帘子时,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一圈旧疤。
她睁开眼,冷汗顺着额角滑下。
不是林沧海。
是陈七。那个平日低头做事、话不多的传令小校。左腿有旧伤,走路时右肩会不自觉下沉。三年前谢府账房失火,有个小厮逃出后失踪,据说左靴内侧补丁用了青线——今早在营帐门口,她亲眼见过陈七脱下的靴子,补丁颜色不对,但他换过一双新鞋。
她撑着地面站起来,推开静室门。
萧景琰在门外等她。
“找到了。”她说,“陈七。”
他没问证据,只问:“怎么抓?”
“不能惊动别人。”她声音哑了些,“让他自己把信送出去。”
第二天一早,沈令仪当着几名义士的面与萧景琰争执。她说必须立刻转移至北岭营地,以防敌方合围。亲信婢女抄录命令三份,其中一份故意放在案几上,压住一角,像是随手搁置。
她看到陈七经过时脚步慢了一瞬。
当天夜里,萧景琰派出暗卫埋伏在北岭要道。果然,子时刚过,一人影从林间穿出,手持密信,直奔山下接头点。暗卫未即刻动手,尾随其后,见他将信交给一名药农模样的男子。
两人当场被制住。
沈令仪亲自审讯。
陈七一开始咬牙不说,直到她坐在他对面,淡淡开口:“你左靴里的青线,是谢府账房王妈亲手缝的。她说那孩子跑出去那天,穿的就是这双鞋。”
陈七脸色变了。
她接着说:“你在谢府做过三年杂役,后来被人顶了名字,成了‘死人’。他们给了你新身份,让你等这一天。”
陈七低下头,肩膀抖了一下。
然后他说了。从何时被收买,到如何混入联络队,再到每次传递情报的方式。他还供出谢家在城南设了一个隐秘据点,专门接收内部消息。
沈令仪听完,起身走出审讯帐。
林沧海已在外面等候。她递过一份名单,上面是陈七供出的其余可疑人员。
“你去处理。”她说,“但不要提你曾被怀疑的事。”
林沧海接过纸张,手指收紧。“我不怕被疑。”
“我知道。”她看着他,“所以我更不能让别人动摇对你的心。”
他低头行礼,转身离去。
天亮后,沈令仪召集众人。她站在营前空地上,手里拿着一叠烧毁后的纸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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