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从宫中回西市时,日头已落至檐角,将“蜀味火锅”的木招牌染得暖红。赵方正指挥伙计搬新到的玉米,见他下马便迎上来,手里还攥着片焦黑的炭块:“殿下,您瞧这东西,昨日张老汉从山里拉来的,说烧起来比柴火旺,就是烟太大,煮火锅时呛得客人直咳嗽。”
李恪接过炭块,指尖触到粗糙的纹路,还带着白日晾晒后的余温。他想起宫中偏殿的小炭炉,御膳房用的银丝炭虽无烟,却要从江南运来,价贵得很,寻常百姓哪里用得起。西市近来客流渐多,火锅灶上的柴火烧得昼夜不停,后厨堆的柴垛眼见着矮下去,若是能寻到便宜耐烧的燃料,不仅能省些开支,还能让客人吃得舒坦。
“把这炭搬去后院,再叫两个手脚麻利的伙计来。”李恪转身往后院走,赵方连忙应着,招呼人把炭块往酿酒的空院挪。张老汉听说殿下要琢磨炭的用处,也扛着锄头赶过来,搓着手道:“殿下,俺小时候在山里见猎户烧过这炭,就是得埋在土里焖,不然烧不了多久就成灰了。”
后院的老槐树下,李恪让人架起青石垒的土灶,把炭块敲成拳头大的碎块,又找来粗陶盆,在盆底钻了几个透气的圆孔。张老汉蹲在一旁看,时不时递上铁铲,伙计们则围在圈外,好奇地盯着灶里的动静。
“先把碎炭码在盆底,留些空隙让空气能流通。”李恪边说边将炭块错开码好,又在上面铺了层细煤粉——那是前几日磨新粮时剩下的谷壳炭,本想用来垫酒瓮,此刻倒派上了用场。他划了火折子点着引火的干草,塞进陶盆下的圆孔,火苗顺着缝隙往上窜,很快就舔到了炭块,冒出淡淡的青烟。
“烟还是大啊。”赵方皱着眉扇了扇,却见李恪又取来块薄铁板,盖在陶盆上方,只留了个窄缝。没过半柱香的功夫,青烟渐渐淡了,陶盆里传来“噼啪”的轻响,铁板边缘竟开始发烫。
“成了!”张老汉先拍了手,伙计们也凑过来摸铁板,惊得连连咋舌。李恪却没停手,又让人找来粗瓷碗,盛了碗冷水放在铁板上,不多时碗沿就凝起了水珠,碗里的水竟慢慢温了。
“这炭焖透了果然无烟,还比柴火耐烧。”李恪指尖碰了碰陶盆壁,温度虽高却不烫手,“往后后厨的火锅灶,都改成这种炭盆,再在灶上搭个铁架,客人要是想热酒,直接放在上面就成。”
正说着,巷口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铜铃声,接着是辆骡车轱辘压过青石板的声响。众人抬头望去,只见骡车停在火锅店门口,车帘掀开,走下来个穿月白襦裙的女子,手里提着个藤编箱,发间别着支银质的医铃,一看便知是游医。
“劳烦问下,这里可是蜀王殿下的火锅店?”女子声音清亮,目光扫过院里的炭灶,落在李恪身上时,微微躬身行了礼,“小女苏瑾,是长安城西的医女,听闻殿下近来在推广新粮,特来送些防积食的药方。”
李恪愣了愣,他倒没料到会有医女主动上门。苏瑾说着打开藤编箱,里面整整齐齐叠着十几张麻纸,上面用小楷写着药方,还画着草药的图样:“新粮多是玉米、土豆这类粗粮,百姓们骤然吃多了容易腹胀,这药方用山楂、麦芽熬水喝,既便宜又管用。”
赵方凑过来小声道:“殿下,前几日是有客人说吃了土豆火锅后不消化,俺还想着去药铺抓些药来备着,没想到这位姑娘倒送上门了。”
李恪接过药方,见字迹工整,草药图样也画得细致,心里多了几分好感:“苏姑娘有心了,不知姑娘怎知我在此处推广新粮?”
“西市近来谁不晓得蜀王殿下的事?”苏瑾笑了笑,眼角弯起个浅淡的弧度,“小女在西市摆摊时,常听百姓说殿下酿的新酒好喝,火锅也暖胃,还教大家种新粮。前几日见有农户因吃多了玉米糕积食,便想着把药方送来,也算是为百姓尽份力。”
张老汉在一旁听得直点头:“姑娘是个好心人!俺家老婆子前几日就说吃了玉米粥不消化,要是早有这药方就好了。”
李恪看着苏瑾,见她虽穿着素净,却举止大方,不似寻常女子那般拘谨,便笑道:“苏姑娘既来了,不如留下来尝尝火锅,也看看我们刚琢磨出的新炭。”
苏瑾略一思忖便应了:“那便叨扰殿下了。”
伙计很快在堂屋摆了张桌子,支起新改的炭盆火锅,汤底是用骨头熬的浓汤,刚端上桌就咕嘟冒泡,香气顺着炭盆的热气往上飘。苏瑾坐在桌旁,目光落在炭盆上,若有所思道:“殿下这炭改得巧妙,无烟还耐烧,若是能再打磨得细些,用来温药倒也合适。”
“温药?”李恪夹菜的手顿了顿,“苏姑娘摆摊时,也是用柴火温药吗?”
“是啊。”苏瑾叹了口气,“柴火烟大,温药时总怕药味被烟冲淡,要是有这种炭,温出来的药效果也能好些。只是这炭要怎么焖制,小女倒想请教殿下。”
李恪便把焖炭的法子细细说了,从选炭、敲碎到埋土焖制,连盆底钻孔的大小都讲得清楚。苏瑾听得认真,还从藤编箱里取出纸笔,边听边记,偶尔还会问些细节:“若是用煤粉裹炭,会不会让炭的火力变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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