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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素卿苏醒的瞬间，整个观星坛的气氛都柔和了下来。
周玄机握着她的手，感受着那温热的触感，心中最后一块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他俯下身，轻声问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白素卿眨了眨眼，试图坐起身，周玄机连忙扶着她靠在自己臂弯里。她环顾四周，看到满目疮痍的观星坛、散落四处的尸骸、以及那些劫后余生却仍带着惊恐的面孔，眼中闪过一丝后怕。
“我好像……想起了什么。”她轻声说，“那只巨魔的手臂……我挡不住……我以为自己死了。”
“你不会死的。”周玄机握紧她的手，“我不会让你死。”
白素卿看着他，看到他鬓角残留的几丝白发，看到他眼中尚未完全褪去的血丝，以及那深藏在平静之下的疲惫与沧桑。她忽然明白，在她昏迷的那段时间里，这个男人经历了怎样的煎熬与挣扎。
她抬手，轻轻抚过他的鬓角：“你的头发……”
“无妨。”周玄机握住她的手，“只是耗了些本源，调养些时日便能恢复。”
两人四目相对，千言万语都在不言中。
这时，林九爷走了过来，蹲下身为白素卿把脉。片刻后，他长长松了口气：“脉象平稳，魂魄无碍，只是气血还有些虚浮。素卿丫头，你这次真是命大。若非玄机以命换命，又恰好领悟了阴阳调和之道，将九幽死气转化为生机，你此刻恐怕已经……”
他没说下去，但众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白素卿看向周玄机，眼中泛起水光：“你为我……燃烧了生命本源？”
“都过去了。”周玄机轻轻摇头，“现在最重要的，是让你好好恢复。”
他将白素卿扶起，对林九爷道：“九爷，此地不宜久留。邪气虽散，但死伤者的怨气尚未平息，需尽快处理，否则恐生变故。”
林九爷点头：“我已安排人手清理现场。禁军正在收拢残兵，那些被阴九幽控制的黑袍人，活着的都已束手就擒。至于百姓……”他看向坛下那些瘫坐在地、惊魂未定的数万民众，叹息道，“这次他们虽然侥幸活命，但生机受损，寿元折损，恐怕会有不少人落下病根。”
周玄机沉默片刻，道：“待我恢复一些，可以尝试以星力为他们梳理气血，虽不能补回寿元，但至少能让他们少受些痛苦。”
“此事需从长计议。”林九爷道，“当务之急，是先回城。皇上那边需要你我去看看，朝中也需要稳定。”
正说着，远处又有一队人马疾驰而来。
这一次来的，是宫里的太监和几位朝臣。为首的是吏部侍郎杨文渊和都察院左都御史赵秉忠，二人虽然官袍有些凌乱，但神色振奋。
“周公子！林老先生！”杨文渊翻身下马，快步上前，对着周玄机深深一揖，“宫中叛逆已全部肃清！皇上已经苏醒，虽身体虚弱，但神志已清！皇上口谕，请周公子、林老先生即刻入宫，有要事相商！”
周玄机与林九爷对视一眼。
“好。”周玄机点头，“不过素卿需要休养，我先送她回清水胡同旧货铺，稍后再入宫。”
杨文渊连忙道：“周公子放心，下官已安排妥当。宫中太医已在旧货铺等候，定会全力照料白姑娘。”
如此安排，周玄机便不再推辞。他将白素卿交给云雀和两名宫女打扮的女子照料，又叮嘱岩山随身保护，这才与林九爷、黑三一同随杨文渊等人前往皇宫。
一路行去，京城街道的景象让周玄机心情沉重。
虽然九幽大阵已破，邪气消散，但之前阵法运转时对京城造成的破坏却无法立刻恢复。许多房屋的墙壁出现裂痕，街道石板拱起，路旁树木枯萎。更让人揪心的是，不少百姓面色苍白，眼神呆滞，显然也被抽取了部分生机。
“阴九幽造的孽，真是罄竹难书。”黑三咬牙切齿。
“所幸，最坏的情况已经避免了。”林九爷看着天空，“你看，天色正在恢复正常。”
确实，之前那种暗红压抑的天空，此刻已渐渐恢复湛蓝。阳光洒落，虽然依旧有些虚弱，但至少不再被邪气遮蔽。
皇宫，乾清宫。
当周玄机等人踏入大殿时，殿内已聚集了不少人。除了几位重臣，还有太医院的院使、几位德高望重的老道士、以及一些皇室宗亲。
龙椅上，坐着一位身着明黄常服的中年男子。他面色苍白，眼窝深陷，身形消瘦，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正凝视着走进殿内的周玄机。
这就是当今天子，夏景帝。
“草民周玄机，拜见陛下。”周玄机依照礼仪，躬身行礼。林九爷、黑三也随后行礼。
“免礼，免礼！”夏景帝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激动，“周公子，林老先生，还有这位壮士，快快请起！你们是救驾功臣，更是拯救天下苍生的英雄，不必多礼！”
他想要站起，却身体一软，险些摔倒。旁边太监连忙扶住。
周玄机抬头，看到夏景帝眉心那缕黑气已经消散，但命宫黯淡，显然被阴九幽的邪术侵蚀过深，伤了根基。这位皇帝，恐怕寿命不会太长了。
“陛下保重龙体。”周玄机道，“邪术虽解，但余毒未清，需好生调理。”
夏景帝苦笑摇头：“朕的身体，朕自己清楚。阴九幽那逆贼，以邪术控制朕三年有余，朕的身体早已被掏空。能重见天日，亲眼看到逆贼伏诛，已是万幸。”
他顿了顿，看向周玄机，眼中满是感激：“周公子，朕听杨爱卿说了，是你识破阴九幽阴谋，千里奔袭回京，又于祭天大典上力挽狂澜，诛杀逆贼，救下数万百姓。此等大恩，朕……不知该如何报答。”
周玄机平静道：“陛下言重了。除魔卫道，本是我辈修行者分内之事。况且此事关乎天下苍生，草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夏景帝摇头：“话虽如此，但功劳不可不赏。朕已下旨，追封周公子的父母为一等侯爵，敕建忠烈祠。至于周公子你……”
他沉吟片刻，道：“朕欲封你为国师，执掌钦天监，监察天下风水玄学，你可愿意？”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
国师之位，位同三公，乃是极高的荣耀。但经历了阴九幽之事，众人对这个位置都有些忌讳。
周玄机却毫不犹豫地摇头：“陛下美意，草民心领。但草民闲散惯了，不愿受朝廷约束。况且……”他顿了顿，“阴九幽虽死，但他留下的烂摊子还未收拾干净。九州地脉因他扰乱，多处出现灾异，需要有人去梳理、修复。这些事，比当国师更重要。”
夏景帝愣住了。他没想到，有人会拒绝国师之位。
林九爷适时开口：“陛下，玄机所言极是。当务之急，是尽快修复被扰乱的地脉，稳定天下气运。此事非玄机莫属。”
夏景帝沉默片刻，终于点头：“既如此，朕便不强求。但赏赐不能免。这样吧，朕赐你‘护国真人’封号，见朕不拜，可自由出入皇宫。另赐黄金万两，良田千顷，京城宅邸一座。这些，你不可再推辞。”
周玄机知道这已是皇帝最大的让步，便不再推辞：“谢陛下恩典。”
夏景帝又看向林九爷：“林老先生，你教导有方，又救驾有功，朕欲封你为……”
“陛下。”林九爷打断他，躬身道，“老朽年事已高，只想归隐山林，安度晚年。赏赐就不必了，只求陛下能善待天下百姓，让苍生得以休养生息。”
夏景帝看着林九爷，又看看周玄机，忽然长叹一声：“朕明白了。你们这些修行之人，所求的，与世俗之人果然不同。”
他摆摆手：“罢了，朕不勉强。但你们永远是朕的恩人，是大夏的恩人。日后若有需要，尽管开口。”
“谢陛下。”周玄机和林九爷齐声道。
接下来的时间，夏景帝与众人商议了善后事宜。包括如何安抚受灾百姓，如何清理阴九幽余党，如何修复京城受损建筑等等。
这些事周玄机不太懂，便安静听着。直到一个时辰后，商议结束，他才与林九爷、黑三一同告退。
走出皇宫时，天色已近黄昏。
夕阳西下，将京城的轮廓染成一片金色。虽然街道上依旧可见破坏的痕迹，但至少，这座城市重新活了过来。
“终于结束了。”黑三长长舒了口气，“这些天，真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
林九爷却摇头：“结束？恐怕还早。”
他看向周玄机：“玄机，阴九幽虽然死了，但他开启九幽之门时泄露的气息，已经对人间造成了影响。而且九州地脉的紊乱，不是一朝一夕能修复的。这些，都是你要面对的问题。”
周玄机点头：“我知道。但至少，最紧迫的危机已经解除了。剩下的，可以慢慢来。”
他望向西边，那是清水胡同的方向。
“现在，我只想好好陪陪素卿。等她身体恢复，我们就离开京城，去完成答应她的事——走遍九州，看遍山河。”
林九爷看着他，眼中闪过欣慰：“你长大了。不仅修为突破，心境也成长了。”
“都是被逼出来的。”周玄机苦笑，“若非素卿濒死，我恐怕还无法真正领悟阴阳调和的真意。”
三人边走边谈，回到了清水胡同旧货铺。
余伯早已备好饭菜，虽然简单，却是热腾腾的。岩山和云雀守在院子里，白素卿则在屋里休息。
周玄机进屋时，白素卿正靠在床头，望着窗外的夕阳发呆。听到动静，她转过头，对他露出笑容。
“都处理完了？”她轻声问。
“差不多了。”周玄机在床边坐下，握住她的手，“皇上封了我‘护国真人’，赏赐不少。但我都推了，只接受了封号和宅邸。”
白素卿看着他：“为什么不要赏赐？”
“钱财乃身外之物。”周玄机道，“而且，我打算等你身体好些，我们就离开京城。这些赏赐，反而是累赘。”
白素卿眼睛一亮：“真的？”
“真的。”周玄机认真道，“我答应过你，要带你走遍九州，看遍山河。现在，是时候履行诺言了。”
白素卿眼中泛起泪光，却笑得灿烂：“好。”
接下来的几日，京城渐渐恢复秩序。
周玄机每日除了陪伴白素卿，就是调养自己的身体。燃烧生命本源的后遗症比想象中严重，他的修为虽然稳固在筑基大圆满，但体内经脉多处受损，需要时间温养。
好在有天罡阵图辅助，恢复速度比常人快了许多。
第三日，周玄机在皇宫的观星台上，为夏景帝和几位重臣演示了一次“阴阳调理”之术。
他盘膝而坐，引动星辰之力，结合地脉龙气，在京城上空布下一个巨大的调和阵法。阵法运转三日，京城内被邪气侵染的建筑、植物、水源，都得到了净化。那些被抽取生机的百姓，虽然无法补回寿元，但至少消除了病痛，恢复了行动能力。
这一手，彻底奠定了周玄机在众人心中的地位。
第七日，白素卿已能下床走动。虽然修为尚未完全恢复，但至少无性命之忧。
这一晚，两人并肩坐在旧货铺的后院，仰望星空。
“玄机，”白素卿忽然开口，“你说，阴九幽最后那句诅咒……是什么意思？”
周玄机沉默片刻，道：“他在提醒我，阴阳平衡是脆弱的。我今日能调和，不代表永远能调和。而且……”
他顿了顿：“九幽之门虽然关闭，但人间与九幽的界限，似乎因为这次事件而变得薄弱了。我能感觉到，有些地方，阴气正在异常聚集。”
白素卿心中一紧：“那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周玄机握住她的手，“而且，这次事件也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人的力量再强，也有极限。但若天下有志于守护人间的人能联合起来，就没有什么难关是过不去的。”
他看向白素卿，眼中闪着光：“所以，我想做一件事。”
“什么事？”
“游历九州，梳理地脉的同时，也寻找那些真正有本事的修行者。不拘佛道巫蛊，只要心向正道，愿意守护苍生，都可以成为同道。”周玄机道，“我要建立一个松散的组织，平时各自修行，一旦人间出现大劫，便能迅速集结，共同应对。”
白素卿眼睛亮了：“这个主意好！就像这次，若不是九爷、黑三哥、岩山、云雀，还有那些江湖朋友相助，你一个人再强，也做不到这么多事。”
“正是如此。”周玄机点头，“不过这事不急，等你身体完全恢复，我们再慢慢筹划。”
白素卿靠在他肩上，轻声道：“玄机，你知道吗？在雪山时，大长老曾对我说，我的命格与你相连。那时我不懂，现在……我好像明白了。”
“命格相连？”周玄机心中一动。
“嗯。”白素卿道，“他说，我的本命蛊与你的星力，有某种奇特的共鸣。这次我能活下来，除了你以命换命，也是因为这种共鸣，让我体内残留的星力护住了最后一丝生机。”
她抬起头，看着他：“所以，这辈子，我怕是离不开你了。”
周玄机心中一暖，轻轻揽住她：“那就不要离开。我们一起，走遍这万里山河，守护这方天地。”
两人相视而笑，眼中满是温柔。
夜风吹过，院中老树沙沙作响。
星空下，京城渐渐沉睡。
而在遥远的地方，那些因九幽之门开启而出现的阴气聚集点，正悄然发生着变化。
有些地方，地底渗出黑水，草木枯死。
有些地方，夜晚出现鬼火，牲畜不安。
有些地方，村民莫名失踪，只留下诡异的痕迹。
这些变化还很微弱，大多数人尚未察觉。
但周玄机能感觉到。
他望向南方，那里是湘西的方向。他能感觉到，那片熟悉的深山老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下一站，就回湘西看看吧。”他轻声说。
白素卿点头：“好。我也好久没回去了。”
两人依偎在一起，静静看着星空。
前方的路还很长，挑战还有很多。
但至少此刻，他们拥有彼此，拥有希望，拥有继续前行的勇气。
而这，就足够了。
夜空之中，一颗流星划过，留下一道璀璨的痕迹。
如同他们的人生，虽然短暂，却足够照亮一方天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