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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官笔触及九幽核心的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
黑色晶体表面血光骤然大盛，如同一个被惊醒的凶兽睁开了眼睛。笔尖传来的不是坚硬的触感，而是某种粘稠、滑腻、仿佛在蠕动的触感。周玄机能清晰感受到，无数怨念、绝望、贪婪的意念顺着笔杆疯狂涌来，想要侵蚀他的心神。
“破！”他暴喝一声，体内星力汹涌而出，混合着判官笔中蕴含的破邪之力，化作一道炽烈的金芒，狠狠刺入晶体内部。
咔嚓——
细微却清晰的碎裂声响起。
黑色晶体表面出现第一道裂纹，血光顿时紊乱。整个地宫开始剧烈摇晃，穹顶上的夜明珠纷纷坠落，砸在地面碎成齑粉。那些刻画在地面的黑色阵纹明灭不定，如同垂死挣扎的毒蛇。
“不——”三名黑袍人齐声怒吼，其中一人不顾岩山的重斧，硬生生以身体撞向周玄机。
白素卿早已防备，玉手一扬，数十道冰蓝色丝线从袖中射出，瞬间缠住那黑袍人的四肢。丝线锋利如刀，深深嵌入血肉，黑袍人动作一滞。就这瞬间的迟滞，云雀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一柄淬毒的短刃精准刺入其后心。
黑袍人闷哼一声，周身黑气溃散，露出一张苍老狰狞的脸。他眼中满是不甘，但生机已快速流逝。
剩余两名黑袍人见同伴毙命，攻势更加疯狂。岩山怒吼连连，石肤蛊催动到极致，整个人如同化为一尊石像，硬抗对方攻击，手中短斧大开大合，招招搏命。
周玄机无暇顾及身后战况，全部心神都集中在九幽核心上。判官笔已经刺入晶体三寸，但越往深处，阻力越大。那黑色晶体仿佛有自己的生命，不断蠕动着想要愈合伤口，同时释放出更强烈的负面能量，试图反噬施术者。
“给我——破！”周玄机咬破舌尖，又是一口精血喷在判官笔上。
笔身金芒再盛，终于彻底贯穿晶体！
轰——
九幽核心炸裂开来。
不是惊天动地的爆炸，而是一种诡异的、无声的湮灭。黑色晶体如同被戳破的气泡，迅速干瘪、枯萎，最后化作一撮黑色粉末飘散。但就在湮灭的瞬间，一股庞大到无法想象的黑暗能量从中爆发，化作无数黑色细流，沿着地面阵纹疯狂逃窜。
地宫开始崩塌。
大块大块的岩石从穹顶坠落，地面裂开道道缝隙。三名黑袍人中，重伤的两人躲避不及，被落石砸中，惨叫声淹没在轰鸣中。最后一人见势不妙，化作一道黑烟想要遁走，却被岩山掷出的短斧劈中背心，坠落在地，生死不知。
“快走！”周玄机收起判官笔，脸色苍白如纸。刚才那一击消耗了他大半星力和精血，此刻只觉得头晕目眩。
四人迅速退向来时的甬道。身后，地宫彻底崩塌，烟尘弥漫，将一切淹没。
冲出枯井时，外面天色已大亮。
但天空并非正常的湛蓝，而是一种诡异的暗红色。观星坛方向，那道光柱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更加粗壮、凝实。光柱周围，黑色的雷云翻滚，隐约可见道道血色闪电在其中窜动。
“阵法……没有停止？”白素卿难以置信。
周玄机心中也是一沉。他明明摧毁了九幽核心，按理说阵法应该崩溃才对。除非……
“除非阴九幽还有备用阵眼。”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侧方传来。
众人转头，只见林九爷带着十余人匆匆赶来。这些人中有江湖人士打扮，也有几个身着便服但气度不凡的中年人，应该是暗中联络的朝臣护卫。
“九爷！”周玄机快步上前，“地宫阵眼已毁，但……”
“我看到了。”林九爷面色凝重，“你毁掉的，只是明面上的主阵眼。阴九幽狡诈，必然另有布置。而且——”他指向观星坛，“他本人的力量，已经攀升到了一个恐怖的程度。阵法反哺，让他即便失去部分阵眼，也能暂时维持运转。”
话音未落，观星坛方向传来一声长啸。
那啸声尖锐刺耳，仿佛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啸声中，一道黑影冲天而起，悬停在祭坛上空十丈处，正是阴九幽！
此刻的他，已完全变了模样。
原本只是周身缭绕的黑气，此刻已凝成一套狰狞的黑色甲胄，甲胄表面布满倒刺，关节处有骨刺突出。他脸上覆盖着半张骨质面具，露出的部分皮肤呈现青灰色，布满细密的黑色纹路。双眼完全化为两团燃烧的黑色火焰，头顶甚至生出两只弯曲的犄角。
非人之境！
“周玄机——！”阴九幽的声音如同九幽深渊传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耳回响，“你坏我阵眼，今日，便以你之血肉，重铸我九幽根基！”
他抬手一指。
一道黑色闪电撕裂天空，直劈周玄机等人所在位置！
“散开！”林九爷大喝。
众人四散躲避。黑色闪电落地，炸开一个丈许深坑，坑中泥土瞬间化为焦黑，散发着刺鼻的硫磺味。
“他已成半魔之体。”白素卿脸色煞白，“我体内的本命蛊在恐惧……它在害怕这种气息。”
周玄机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九爷，如今之计，唯有正面一战。”
“正是。”林九爷从袖中取出一柄古朴的青铜剑，“诸位，今日之战，非为私仇，乃为天下苍生。愿随我斩邪除魔者，站到前面来！”
黑三第一个踏前一步，手中双刀出鞘，寒光凛冽：“算我一个！”
岩山瓮声瓮气道：“巫族既来，便不会退缩。”
云雀轻笑：“这样的大场面，错过了岂不可惜？”
那几位朝臣护卫对视一眼，也齐齐拔刀：“我等虽不通道法，但忠义之心不落人后！”
加上林九爷带来的几名江湖好手，总共十五人，虽人数不多，却是个个精悍。
“好！”林九爷眼中闪过欣慰，“玄机，你主攻。素卿辅助，以蛊术干扰阴九幽施法。黑三、岩山、云雀，你们随我清理阴九幽的党羽。其余人，策应掩护，提防禁军和其他变故。”
简单布置完毕，众人不再犹豫，直扑观星坛。
此时的观星坛广场，已是一片混乱。
九幽大阵虽因阵眼被毁而威力减弱，但仍在运转。那八十一面幡旗组成的血色光网笼罩全场，不断汲取着场内生灵的生机。数万百姓中，已有上千人支撑不住，瘫倒在地，面色灰败，气息奄奄。更可怕的是，他们的意识被迷神引控制，即便濒死，仍在机械地叩拜，为阵法提供愿力。
禁军也出现异状。许多士兵眼神呆滞，动作僵硬，显然也被阵法影响。只有少数意志坚定者还能保持清醒，但面对这超乎想象的诡异场面，也是手足无措。
阴九幽的党羽则趁机作乱。数十名黑袍人混迹在人群和禁军中，四处制造杀戮，将恐惧和混乱扩散到极致。
周玄机一马当先，判官笔在手，星力流转，所过之处，黑袍人触之即溃。他目光锁定悬在半空的阴九幽，笔直冲去。
“拦住他！”一名黑袍老者尖声下令。
立刻有五名黑袍人从不同方向扑来。这五人气息相连，显然精通合击之术，瞬间将周玄机围在中央。
“滚开！”周玄机笔走龙蛇，判官笔在空中划出一道道金色轨迹。那些轨迹并非随意涂画，而是构成一个个微型阵法——困阵、杀阵、幻阵，层层叠加。
五名黑袍人顿时陷入困境。他们感觉自己仿佛陷入泥沼，周围空间不断扭曲，视线中周玄机的身影时近时远，时左时右。更可怕的是，那些金色轨迹不断收缩，如同无数锋利丝线，切割着他们的护体黑气。
“破阵！”黑袍老者厉喝，双手结印，一股阴寒掌风拍向阵法核心。
但就在此时，一道白色身影飘然而至。
白素卿玉手轻扬，无数淡蓝色冰晶在空中凝聚，化作一面晶莹冰盾，挡在掌风前。冰盾破碎，但掌风也消散大半。她袖中飞出一只拳头大小的紫色蛊虫，那蛊虫振动翅膀，发出一种奇特的嗡鸣声。
五名黑袍人听到这嗡鸣，动作齐齐一滞，眼中闪过迷茫之色。
就这瞬间，周玄机判官笔连点五下。
五点星芒没入五人体内，他们身体僵直，护体黑气轰然溃散，软软倒地。
“多谢。”周玄机看向白素卿。
白素卿轻轻摇头：“小心，他的党羽不止这些。”
话音未落，又有七名黑袍人扑来。这次人数更多，且个个气息凶悍，显然都是阴九幽麾下的精锐。
“这些人交给我们！”黑三双刀如雪，迎上一人。他的刀法狠辣精准，每一刀都攻敌必救，逼得那黑袍人手忙脚乱。
岩山更是如同猛虎入羊群，石肤蛊催动下，他几乎无视对方攻击，短斧挥舞间，两名黑袍人被劈飞出去，骨断筋折。
云雀身形飘忽，如鬼似魅，她并不硬拼，而是不断游走骚扰，手中不时撒出各种蛊粉。那些蛊粉有的令人麻痹，有的致幻，有的腐蚀护体真气，让黑袍人苦不堪言。
林九爷则对上了那名黑袍老者。老者修为精深，一手阴风掌已臻化境，掌风所过，地面结霜，空气冻结。但林九爷的青铜剑上泛起淡淡青光，剑法看似朴实无华，却总能后发先至，将对方掌势一一化解。
“林老鬼，你伤势未愈，还敢逞强？”黑袍老者冷笑。
林九爷不答，剑势陡然一变。原本中正平和的剑法，突然变得凌厉霸道，每一剑都带着风雷之声。这是他压箱底的“惊雷剑法”，极为消耗真气，但威力惊人。
黑袍老者猝不及防，被一剑削去左肩一片皮肉，鲜血淋漓。
“你——！”老者暴怒，双掌齐出，阴风大作。
两人战作一团，剑气掌风纵横，周围三丈内无人敢近。
周玄机趁此机会，突破重围，终于踏上观星坛的台阶。
坛上，九尊青铜大鼎仍在喷吐青烟，但那青烟已变得稀薄紊乱。祭台上的光柱忽明忽暗，显然阵法运转出现了问题。
阴九幽悬浮在祭台上空，冷冷俯瞰着周玄机一步步走来。
“勇气可嘉。”他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可惜，只是飞蛾扑火。”
周玄机踏上最后一阶，与阴九幽相隔十丈对峙。他能清晰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恐怖威压，那不是人类修士该有的气息，而是混合了魔气、怨气、邪气的诡异存在。
“阴九幽，收手吧。”周玄机沉声道，“你以邪法强续国运，只会让天下更快崩坏。那些被你汲取生机之人，他们的家人、亲友，都将因你而痛苦。这难道就是你想要的‘大义’？”
阴九幽眼中黑焰跳动：“幼稚。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大夏国祚将尽，若不以非常之法续命，二十年内必有大乱，届时烽火连天，尸横遍野，死伤何止千万？今日牺牲数万人，换天下二十年太平，有何不可？”
“歪理邪说！”周玄机怒道，“以邪法续国运，如同饮鸩止渴。即便暂时延缓灾劫，也必埋下更大祸根。而且——”他指向坛下那些气息奄奄的百姓，“你有什么权力决定他人的生死？你有什么资格以‘大义’之名行杀戮之实？”
阴九幽沉默片刻，忽然低笑起来：“权力？资格？周玄机，你太天真了。这世间，从来都是强者制定规则，弱者遵守规则。我比你强，所以我有这个权力。等我成功续接国运，拯救天下苍生于水火，后世史书只会记载我的功绩，谁会在意今日死了几个蝼蚁？”
他缓缓抬手，掌中凝聚出一团不断旋转的黑色能量球：“你说我歪理邪说，那我便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力量。”
能量球脱手而出，无声无息，却让周玄机感到致命的危机。
他不敢硬接，判官笔在空中急速划动，布下七层防御阵法。同时身形疾退，想要避开这一击。
但黑色能量球仿佛有生命一般，轻易穿透前六层阵法，在第七层前稍稍停滞，然后轰然炸开。
恐怖的能量风暴席卷整个坛顶。周玄机被气浪掀飞，重重撞在一根蟠龙石柱上，口中喷出一口鲜血。他布下的七层阵法全部破碎，判官笔上的光芒也黯淡了几分。
仅仅随手一击，便有如此威力！
“看到了吗？”阴九幽悬浮原地，纹丝不动，“这便是接近金丹大道的实力。你们这些筑基、凝液的蝼蚁，根本不明白其中的差距。”
周玄机挣扎着站起，抹去嘴角血迹：“实力再强，心术不正，终是邪道。”
“冥顽不灵。”阴九幽摇头，似乎失去了耐心，“既然如此，那便去死吧。”
他双手缓缓抬起，天空中黑色雷云翻滚，无数血色闪电在其中酝酿。一股毁天灭地的威压笼罩整个观星坛，坛下还在交战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停了下来，惊恐地望向天空。
这一击若落下，恐怕整个观星坛都将化为废墟！
周玄机握紧判官笔，深吸一口气，准备拼死一搏。
就在这时——
“玄机，接剑！”
林九爷的声音传来。
周玄机转头，只见林九爷逼退黑袍老者，将手中青铜剑掷了过来。那剑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剑身青光大盛，隐约有龙吟之声。
与此同时，白素卿咬破指尖，一滴精血弹出，化作一只血红色蛊虫，附在青铜剑上。蛊虫融入剑身，青铜剑顿时泛起一层诡异的红光。
“以我本命蛊为引，助你破邪！”白素卿脸色瞬间苍白，显然消耗极大。
周玄机接住青铜剑的瞬间，感受到剑中传来两股力量：一股是林九爷毕生修炼的纯阳剑气，浩然刚正；另一股是白素卿本命蛊的破邪之力，阴柔诡异。这两股力量本该冲突，此刻却在某种玄妙的平衡下融为一体。
“这是……”周玄机心中震动。
“阴阳合击，可破万邪！”林九爷高声道，“玄机，用我教你的‘两仪剑法’！”
周玄机恍然。
他左手判官笔，右手青铜剑，缓缓摆出一个起手式。判官笔上星光流转，代表阳；青铜剑上红光隐现，代表阴。两股力量在他体内循环往复，形成一个完美的阴阳太极图。
天空中，阴九幽的血色闪电终于酝酿完成。
数百道闪电同时劈落，如同天罚！
周玄机不闪不避，迎着漫天闪电，剑笔齐出。
“阴阳两仪，乾坤倒转！”
剑光笔芒交织，化作一个巨大的太极图，冲天而起。
太极图与血色闪电撞在一起。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无声的湮灭。
血色闪电一道接一道被太极图吞噬、转化、消散。太极图越转越快，越转越大，最后竟反向包裹住天空中的黑色雷云。
阴九幽脸色终于变了。
“这不可能……你们怎么可能掌握阴阳合击之术？这需要两人心意相通，修为相当，且必须一阴一阳……”
他忽然看向白素卿，又看向周玄机，似乎明白了什么。
“原来如此……好一个痴情女子，竟愿以本命蛊为他人做嫁衣。”阴九幽冷笑，“但即便如此，你们以为就能赢我？”
他双手猛地合十，周身黑气疯狂涌动，头顶犄角生长出三尺，背后甚至隐约浮现一对黑色骨翼的虚影。
“九幽真身，现！”
他正在强行突破最后的界限，要将自己彻底转化为九幽魔体！
一旦成功，人间将再无对手。
周玄机知道，决战的时刻到了。
他看向坛下，黑三、岩山、云雀等人仍在苦战，但已渐渐占据上风。林九爷与黑袍老者的战斗也接近尾声，林九爷剑法愈发凌厉，那老者已多处负伤。
而坛下那些百姓，在阵法威力减弱后，终于有少数人开始恢复意识，发出惊恐的哭喊。禁军中也有人清醒过来，开始自发组织，疏散人群，围剿黑袍人。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唯独坛上，阴九幽的气息还在疯狂攀升。
周玄机深吸一口气，将判官笔与青铜剑交叉于胸前。
“阴九幽，今日，便做个了断吧。”
他踏步向前，剑笔齐出，直指那即将成魔的身影。
坛下，白素卿看着他决绝的背影，眼中泪光闪动，却咬紧嘴唇，没有出声。
她知道，这一战，只能由他独自完成。
这是道义与执念的对决。
也是两个时代、两种理念的碰撞。
更是这个年轻人，必须独自跨越的——成道之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