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守拙的手还覆在妹妹手上。
那只手很凉,指尖微微发颤。
风停了,竹叶不再作响。
他们站着,谁也没动。
杜清漪忽然开口:“哥,这些年……你是不是也很难?”
杜守拙低头看她。
她没抬头,目光落在脚前的落叶上。
他松开她的手,弯腰拾起地上的竹篮。
从里面拿出一块布片。
上面绣着一只断翅的蝴蝶,针脚歪斜,但每一针都扎得很深。
“我每走一座城,”他说,“都带着半块铜锁去问人。”
“有人笑我疯。”
“有人骗我钱。”
“但我没丢。”
“也不敢丢。”
他翻过左手,掌心朝上。
刺青“守”字横在腕间,边缘已经泛白。
“这是师父刻的。”
“他说,守住一个字,就能守住一个人。”
杜清漪慢慢抬起头。
眼睛红着,嘴唇微微张开。
她伸出手,指尖碰他额角的疤。
动作很轻,像怕弄疼他。
“我以为你忘了。”
“可我一直绣这些断翅的蝶。”
“因为你说过,破的也能飞。”
她看着他的眼睛:“我没信别人,只信你会来。”
杜守拙喉咙动了一下。
他想说话,却发不出声。
他把布片放回篮子,重新握住她的手。
这次握得更紧。
“不是我救了你。”
“是你一直活着。”
“才让我没变成杀人鬼。”
他另一只手抬起,轻轻搭在她肩上。
把她往自己这边带了带。
“以前我要报仇。”
“现在我想带你回家。”
“好好吃饭。”
“晒太阳。”
“看你把蝴蝶绣全。”
杜清漪的身体突然一抖。
眼泪掉了下来,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她没擦,任由泪水往下流。
肩膀开始轻轻晃动。
杜守拙没再说话。
他只是抱着她,一只手扶着她的背。
她靠在他怀里,呼吸变得急促。
手指抓着他衣服的下摆。
“哥……”
“我有时候觉得自己不干净。”
“关在屋里的时候,他天天说我该死。”
“说我不配活着。”
“也不配等你。”
杜守拙身体一僵。
手臂瞬间收紧。
“谁说的?”
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刘撼山。”
“还有他自己。”
“后来我自己也这么想。”
“你不脏。”
“你是清漪。”
“是我妹妹。”
“你活着,就是最好的事。”
她摇头:“可我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样子了。”
“手坏了。”
“头发白了。”
“连站都站不稳。”
“我不在乎。”
“我在乎的是你现在站在我面前。”
“你能说话。”
“你能哭。”
“你能认我。”
她抬起头,脸上全是泪。
鼻尖通红,眼角有细小的纹路。
“你真的不嫌我?”
“我不嫌。”
“我只恨自己来得太晚。”
她盯着他看了很久。
然后慢慢抬起手,抹掉脸上的泪。
“那以后别走了。”
“我去哪,你去哪。”
“你答应我。”
“我答应。”
“刀在人在。”
“你在,我就在。”
她嘴角动了一下。
像是想笑,又像是要哭。
她松开他的衣角,伸手进怀里。
掏出一块布巾包着的东西。
打开后,是一截断线。
颜色发黄,线头焦黑。
“这是那天晚上……”
“你走之前,我正在绣的蝴蝶。”
“你帮我收着吧。”
“替我保管。”
杜守拙接过断线。
指腹蹭过焦痕。
他知道那是火。
村子烧起来的时候,她还在屋里绣花。
他把断线放进怀里,贴着胸口的位置。
“我带着它走了十年。”
“现在还给你。”
他从腰间取下那半块铜锁。
递到她面前。
她摇头:“你留着。”
“它是你的命。”
“也是我的命。”
“合在一起的时候,才算完整。”
杜守拙没收回。
他就那样举着手,等着她做决定。
她终于伸手,把自己的那一半拿出来。
两块拼在一起,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他把合好的铜锁放进她手里。
“以后别分开了。”
她攥紧铜锁,指节发白。
然后慢慢松开,让它挂在手腕上。
风吹了一下。
竹叶沙沙响。
她靠着他的手臂坐下。
动作很慢,像是腿使不上力。
杜守拙跟着蹲下。
没有问她累不累。
她仰头看他:“哥,你还记得娘做的梅干菜饼吗?”
“记得。”
“你喜欢趁热吃,总烫到嘴。”
“我想吃一次。”
“你给我做,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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