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的堤坝在“源初之湖”的冲击下彻底崩塌。苏韫莬感觉自己不再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而是化作了一个巨大的、敏感无比的共鸣腔。那些原本只是模糊感知的情感丝线与意志波动,此刻化作了汹涌的激流,带着各自鲜明的色彩与温度,在他灵魂的“湖面”上掀起惊涛骇浪。
秦铮的意志如同冰冷的、带着绝对秩序的铁灰色洪流,试图将他重新纳入既定的轨道,那洪流中夹杂着一丝被违逆的愤怒,以及……一丝连秦铮自己都未必察觉的、因可能失去而产生的、深藏的焦虑。
顾言澈的逻辑网络如同精密但冰冷的蓝色电路图,试图将他这个“异常变量”重新定义、归档,但那电路图中偶尔会爆开一丝细微的、因无法完全“计算”他而产生的白色噪点——那是挫败,还是困惑?
凌曜的守护意念如同跳跃不定的、带着焦灼的橙红色火焰,充满了急切与担忧,火焰深处,倒映着他自己(苏韫莬)的身影,但那倒影似乎有些扭曲,掺杂了凌曜自身对“镜像”身份的迷茫。
萧驰的占有欲如同狂暴的、带着硫磺气息的暗红色岩浆,炽烈,滚烫,几乎要将他熔化吞噬,那岩浆之下,却涌动着一股如同受伤孤狼般的、害怕被抛弃的呜咽。
叶曦沐的情感共鸣如同忧伤而透明的蓝色水波,直接渗透着他的心绪,将他的疲惫与迷茫放大,那水波渴望与他融为一体,以此填补自身深处的空洞。
瑾棽的依赖则如同最纯净的、带着暖意的金色光点,是他在这片混乱风暴中唯一能感到安心的锚,但那光点似乎也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与他的“火种”核心紧密相连,过于纯粹,反而显得脆弱。
还有“回收派”那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带着消毒水般刺鼻气味的冰冷标记,不断扫描、分析着他,试图找到“格式化”的切入点。
以及更远处,城市庞杂意识形成的、混沌的灰色背景噪音……
所有这些“回响”,以前只是外围的干扰,此刻却如同在他脑海中直接轰鸣、嘶吼!巨大的信息过载几乎要撕裂他的意识,那随之而来的、仿佛可以轻易拨动这些情感丝线的“掌控感”,更像是一种甜蜜的毒药,诱惑着他沉沦,诱惑着他去“支配”,去“报复”,去成为这情感网络真正的主宰!
“不……”
苏韫莬在意识的狂潮中发出一声无声的呐喊。他感觉自己正在被同化,被分解。如果他顺从这股力量,或许真的能反过来影响甚至控制那些“容器”,让秦铮臣服,让顾言澈的逻辑崩溃,让所有人围绕着他旋转……但那还是“苏韫莬”吗?那和他所厌恶的“控制”又有何区别?
他死死守住脑海中那最后一点清明——那个在平凡生活中养育弟弟、在绝境中敲击岩壁、在囚笼里挣扎反抗的“自我”。他不是为了支配他人而存在,他是为了……成为自己!
这个念头如同定海神针,在狂暴的意识风暴中牢牢扎根。
他开始不再抗拒这些“回响”,而是尝试着去“倾听”,去“理解”。他不再将自己视为被动的承受者,而是作为一个独立的观察者和参与者,潜入这片由他而起的、复杂的情感之海。
他“看”到秦铮冰冷秩序下那深藏的、源于童年缺失的、对“稳定”和“完全掌控”的极致渴望——那不是针对他苏韫莬个人,而是秦铮对抗内心无序恐惧的方式。
他“听”到顾言澈精密逻辑背后,那试图用规则定义一切、包括情感的笨拙努力——因为无法理解,所以试图用框架去束缚,这本身或许就是一种另类的在乎。
他“感受”到凌曜那过度保护下,隐藏着对自身“镜像”身份的恐惧——害怕失去参照物,害怕自己变得没有意义。
他“触摸”到萧驰狂暴占有欲内核里,那个曾被抛弃过的、只能用极端方式确认存在感的孩子。
他“沉浸”在叶曦沐那敏感而忧伤的共鸣中,体会到那是一种近乎本能的情感寄生,渴望通过与更强烈的情感源头连接来确认自身的存在。
他甚至隐约“感知”到,连接着他与瑾棽的那道最纯粹的金色纽带,其深处似乎也潜藏着某种……连“普罗米修斯”都未曾完全理解的、属于血缘与“锚点”的更深层秘密。
理解,并不意味着认同或原谅,但却带来了某种奇异的……释然。
这些情感,这些纠缠,无论其起源如何扭曲,无论被“火种”如何放大,其本质,终究是这些活生生的人,基于他们各自独特的灵魂底色,与他互动产生的、真实不虚的联结。
他不是无辜的受害者,他们也不是纯粹的加害者。他们是一张巨大、混乱、痛苦却又真实的网上的不同节点。
而作为引起这一切共振的“火种”,他的责任,不是去斩断这些网(那可能会伤害所有人,包括他自己),也不是去支配它们,而是……找到与它们共存,并最终引导其走向更健康方向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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