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之约 第161章 刃之圣魂

而且还不仅仅如此。虽然这一击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是圣魂之钥本身所具备的强大力量却让那道空间裂痕不仅仅没有愈合，反而还在持续不断地加深、蔓延。

“这是……”孤云不禁轻声呢喃，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微颤动。

空间还并没有被彻底打开，仅仅是从那道不断扩大的裂痕之中透射而出的神圣光芒，已经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自觉地放轻了呼吸，仿佛连稍稍粗重一点的喘息，都会构成对那即将现世的神圣存在的亵渎。

“轰——！”

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这一次的空间并未像过去那样轻易碎裂成片。反而是在裂痕加深扩大到某个临界点之后，被一股来自另一侧的、难以想象的强大力量直接从另一侧冲破！随着空间障壁的彻底破碎，一股让所有感知到它的生灵都不由自主心生臣服、甚至想要顶礼膜拜的浩然神圣之力，骤然降临此方天地。

在这一刻，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垂下了自己的目光，仿佛这浩瀚在世间根本没有任何人拥有资格去目睹、去直视那极致神圣存在的真实容颜！就连已经踏足第四境领域的我，目光也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落向了脚下的地面。

但是，就在我的视线低垂的刹那，我看到了自己手中依然紧握的圣魂之钥。这一眼，让我猛然惊醒！没错，那种极致的、仿佛凌驾于万物之上的神圣，的确是我目前所不能企及的境界，但无论如何，它终究是我历经了灵魂的极致痛苦炼制而成的刃之圣魂！如果说，连能够亲手握起圣魂之钥、并与它性命交修的我都没有资格去触碰的话，那么这无垠寰宇之中，将再没有任何生灵——无论其何等强大——配得上这样的资格。毫不客气地说，就算是当代的冥灵亲临此地，也不行！

念及至此，我强行压下了心头那不断翻涌、警示着我“不可亵渎神圣”的本能反应，在他们四人无比惊诧与茫然的目光注视之下，缓缓地、一寸一寸地抬起了自己低下的头颅，倔强地挺直了原本有些僵硬的腰背。那双原本已经收敛了所有神华的眼眸之中，再次爆射出锐利如实质的精芒，我的视线穿透了周遭尚未完全消散的能量乱流，直接投向了那碎裂空间之后、被无尽神圣光芒所笼罩的中心区域！

“刃之圣魂……”我开口，声音却比预想中低沉沙哑了许多。虽然勉强抵抗住了那种直击灵魂深处、足以摄人心神的强大威压，但生命体面对更高层次存在时的本能敬畏，依旧让我不自觉地放低了音量，没能如愿地发出响亮的呼唤。不过，声音虽小，却并不能阻挡我的动作——我依然坚定地、稳稳地举起了手中的圣魂之钥。

而此刻，被高举过顶的圣魂之钥，已经不复之前圣剑的形状。它化作了一团温润而又炽烈、与那裂痕后方神圣光芒色泽完全相同的光团。在这团光的牵引之下，那些原本飘散、潜藏在空间碎片之中的神圣之力，仿佛终于找到了归途与出口，如百川归海般全部汹涌汇入我们所在的这一片主空间。霎时间，耀眼夺目到令人无法直视的神圣光芒，彻底吞没了我们五人的身影。

光芒之中，我低头凝视着手中那被称为“刃之圣魂”的存在，心中不禁升起一阵错愕。虽然我曾无数次在脑海中幻想、描绘过它可能呈现出的形态——或许是剑，是刀，或是其他任何武器的模样——但是直到此刻亲眼所见，我才恍然明白，自己之前的那些想象，终究还是对这极致纯净、极致无暇的神圣存在的一种亵渎。因为此刻，我手中所握的刃之圣魂，并没有任何明确固定的形状。它只是一团柔和而凝聚的光芒，紧紧包裹着我依旧保持着握持姿态的右手。尽管它不具备任何常规意义上武器的外形，但是我却能无比清晰地从这团光芒之中，感受到两种截然不同却又完美交融的特质：一种是浩然磅礴、充塞天地的凛然正气；另一种，则是由无尽岁月积淀下的浓烈血腥之气所凝聚而成的、锋锐无匹的杀伐锋芒！

是啊，我心里了然。即便是代表着神圣与希望的刃之圣魂，其根源终究是以“刃”为根本，是以征伐与守护为目的的超然神兵。在无尽漫长的岁月长河之中，宇宙间亿万生灵对“刃”对“兵”对“守护之器”根深蒂固的意识聚合与概念投射，已经成为了它最为核心、最无法被剥离或改变的本质。虽然因为不同时代、不同种族生灵口口相传时产生的想象差异，导致它无法拥有一个确切统一的形象，但是它却拥有着最“确切”的存在本身，以及与这存在紧密相连、不容置疑的“确切”使命。

如此的神圣，其源头竟是亿万生灵意识的聚合。这聚合，不仅仅是对“它”——刃之圣魂——的定义与塑造，更是所有宇宙生灵对美好未来的希望，对生命本身的热爱，对安宁生活的向往所共同编织的愿力结晶。虽然如今的他们，或许早已全然忘却了遥远岁月之前那场荡气回肠、决定了宇宙命运的旷世之战，也全然不知晓每隔千万年轮回，就会有无尽的五族战士前赴后继、埋骨星海的拼死抗争。但是，这种对“美好”与“希望”最本真的期望，无论经历多少沧桑岁月、跨越多少文明轮回，都永远不会改变。也许，我们五族世代所守护的，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石莲星。我们的先祖，乃至如今站在这里的我们，所要拼死守护的，或许正是这种深植于所有生灵灵魂深处的、对美好的永恒期望，是这无垠寰宇所有生灵亘古不变的共同期许。也只有那一双双在困境中依然怀有希望的眼睛，那一个个在黑暗中仍然不灭的信念，才是真正能让我们握紧手中武器、去直面邪魔——这诞生于混沌与毁灭的最根源之邪恶——的最大勇气源泉。

“原来如此……”

我一声轻叹。这一声叹息之中，卸下了长久以来所有的迷茫与沉重，充满了豁然开朗的释然和深入灵魂的明悟。而这一丝明悟的灵光，也在此刻与那近在咫尺、触手可及的清晰感悟彻底融合，化作一种前所未有的平和心境，如同潺潺溪流，温柔而坚定地融入我灵魂的每一处角落，让我的灵魂完成了最后的、质的蜕变。我体内最后残存的一丝普通气力，也因为这圆满的灵魂蜕变，被完全转化、提纯成为了更高层次的圣灵之力。

感受着因灵魂彻底蜕变而带来的、仿佛能超然物外、审视整个无垠寰宇的全新视角与通透感，我不禁微微扬起嘴角，轻声自语道：“这种感觉……这就是第四境巅峰么？”

“呵呵，现在看来，或许一直是我们从未对自己有过足够清晰的认知吧？”叶尽那带着明显自嘲意味的声音，从四周渐渐隐去的神圣光芒余晖中传来。

虽然叶尽的这一声感叹里充满了连我都能清晰感受到的自我调侃，但是我抬头望去，映入眼帘的却是他们四人脸上如出一辙的释然神情，仿佛心中某个沉重的枷锁突然被打开了。

“是啊，第三境巅峰……我们一直自以为抵达的巅峰，原来仅仅只是力量积累层面的‘巅峰’。我们的心境，我们的意志，还并未能够和这身力量达到同样的高度。”

“因为那些强大的守卫将领，和他们层出不穷、诡谲难防的战斗手段，确实给我们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和压力，我们一直下意识地认为，我们能够最终战胜他们，完全是出于种种侥幸，每一场胜利都充满了不可复制的偶然性。”

“所以，我们从未真正意识到，也从未敢去确信，我们能够战胜他们的最根本原因，其实恰恰在于我们自身所拥有的、并不弱小的第三境巅峰力量。正是这种错误的、自我贬低的认知，才导致了我们心境修为在进境上的严重滞后。”

“说到底，那始终萦绕在我们心头、带着无尽隐患的紧张感与不确定感，终究还是源于内心深处的不安——一种对我们自身实力没有清晰认知、无法完全信任自己的不安。我们的心境，其实一直还停留在将自己视为‘弱者’的旧有层面。”

“虽然对于旷宇那般的存在而言，我们目前的实力或许的确还只能算是‘弱者’，但是，如果放眼整个浩瀚寰宇，如果我们这样的修为都算是弱者，那么茫茫宇宙之中，又能有几人配称为强者？真正的、完整的第四境强者，古今往来又能有几人？就拿四大守卫来说吧：棺中睡者，其真实境界不过是第三境；咒狂，依靠诅咒与外道之力，根本算不得真正的第四境；那个尸魂兽，在剥离了墨晶之后，其本源力量也不过是第三境巅峰的层次；就连实力最强的魔秋，也不过是在邪魔的强行改造与灌注下，所成就的一种扭曲、畸形的第四境状态，与真正依靠自身感悟、循序渐进成就的第四境相比，实在相去甚远！既然从第三境突破并稳固于第四境的道路如此艰难险阻，放眼这无垠寰宇，又能有几人能像旷宇那般，成就完美无瑕的真正第四境？即便它邪魔手下强者如云，可是在这场赌上了它几乎所有兵马的终极一战之中，不也依然没有任何一位真正的第四境强者现身吗？”

“呵呵，我们是弱者？如果我们这样的修为和潜力都算是弱者，那么那些走入歧途的伪第四境们，又该算什么？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吗？也许……这个说法并没错，他们的确在迈向更高境界——冥灵境的道路上急功近利、误入歧途，导致了自身道路无法挽回的扭曲与失败，但是，我们却不能因此就否认，他们对于没有凝聚出‘虚幻之身’的普通修炼者，依然具备着几乎绝对的压制力。即便是道路失败的‘失败者’，可是那些能够一路披荆斩棘、挣扎前行至今的他们，又有哪一个会是真正的‘弱者’？既然如此，那么，为何拥有‘虚幻之身’潜力、拥有了真正意义上第三境巅峰修为、拥有着在实战中能够碾压同阶甚至越阶战斗的战斗力、并且已经半只脚绝对迈入了第四境大门的我们，却要一直将自己定位为‘弱者’？”

“没错，我们必须认清一个事实：我们已经走在了成为强者的道路上，甚至可以说，已经是这浩瀚宇宙中寥寥无几的真正强者梯队中的一员。我们没有任何理由再去怀疑自己，怀疑仅仅处于第三境巅峰的我们，在接下来关乎宇宙存亡的战斗中，不能给旷宇带来应有的、不可或缺的帮助。难道历代先祖们每一次面对邪魔复苏的劫难时，参战的主力就一定全都是第四境强者吗？绝不可能！且不说历次战役中有多少像我们一样处于第三境巅峰的中坚力量，就连那些因为各种原因止步于伪第四境的先祖前辈们，其数量也绝对不在少数！既然他们能够通过久经时间验证的战斗安排与牺牲，最终将邪魔再度化作晶核陷入沉睡，那么继承了先祖血脉与意志的我们，也没有理由做不到同样的事情！即便……即便以我们目前的力量，或许尚且不能彻底终结这一场绵延了无尽岁月的劫难循环，但至少，我们绝对有能力为这无垠寰宇，再次争取到千万年的宝贵安宁时光！”

听着他们四人你一言我一语、层层深入的自我剖析与信念重建，看着他们脸上神情从最初被圣光笼罩时的惊愕茫然，到圣光逐渐褪去时的恍然释然，最后再到此时此刻眼中重新燃起的、坚定不移的光芒，我终于放下了心中最后的一丝担忧与疑虑，露出了自从下定决心反抗邪魔以来，最为轻松、最为舒心的一次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