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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世烬,彼岸诏 第49章 无言代价

作者:蓝祺枔 分类:玄幻 更新时间:2025-12-10 07:18:39

寅时的瘴气林,终于褪去了厮杀时的腥烈,却被一种更沉的死寂包裹。淡绿色的磷瘴已散得七七八八,只在树根与尸骸缝隙间留着几缕淡雾,如同亡魂未散的叹息。天边泛起一丝极淡的鱼肚白,微光透过古树的枝桠,洒在满地狼藉上,照亮了黑苗蛊师 “鬼面纹” 劲装的残片、中原武者玄甲的碎甲,还有月苗勇士腰间脱落的 “守山纹” 木牌 —— 那是族中子弟成年时,母亲亲手刻的信物,木牌上的纹路越深,代表守护村寨的年限越久,此刻却大多沾着暗红的血,有的还嵌着蛊虫碎尸,在微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阿爹!阿爹!”

低低的啜泣声打破寂静,是随队的少年阿木,他跪在一具盖着麻布的遗体前,双手颤抖地摸着遗体腰间的木牌。木牌上刻着三道深纹,边缘还缠着一根褪色的红绳,是阿木去年生辰时编给父亲的。他想掀开麻布,却被身旁的老巫医按住手 —— 遗体的胸口被蛊虫啃出了大洞,皮肉发黑,连面容都难以辨认,老巫医怕他看了更伤心。

“用‘认魂草’吧。” 老巫医的声音沙哑,从随身的竹篮里掏出一株淡绿色的草药,叶片上长着细小的绒毛,“你阿爹的本命蛊是‘护家蛊’,认魂草能引蛊气,若木牌上有他的气息,草叶会变绿。”

阿木接过认魂草,颤抖着贴在木牌上。片刻后,草叶果然从淡绿变成深绿,还泛着微弱的光 —— 那是本命蛊残留的气息在呼应。少年再也忍不住,趴在木牌上痛哭起来,哭声压抑得像被捂住了嘴,却比任何嘶吼都更让人心碎。

周围的月苗勇士们,大多低着头,默默做着自己的事。两名勇士正用 “断藤刀” 将遗体抬到铺着鹿皮的竹编滑竿上,刀身擦过地面的碎石,发出 “咔嗒” 的轻响,却没人说话。他们的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了逝去的同伴,滑竿边缘绣着的 “避蛊纹” 在微光下泛着淡青,那是巫医用朱砂混着圣泉水绣的,据说能护亡灵平安归乡。

不远处,几名巫医正为伤员处理伤口。一个年轻勇士的左臂被蛊毒侵蚀,皮肤发黑,老巫医先用 “清灵草” 捣碎,敷在伤口上,草汁泛着清凉的气息,能暂时压制蛊毒;再用 “止血藤” 一圈圈缠绕,藤条上的黏液能止血,还带着淡淡的草药香。勇士咬着一根木棍,额头上渗着冷汗,却没哼一声 —— 月苗的汉子,从不在人前示弱,哪怕伤口疼得钻心。

纳兰云岫就站在这片悲怆的场景中央,像一尊苍白的石像。她的素白裙裙摆,此刻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暗红的血渍凝固成痂,沾着蛊虫的碎尸和枯树叶,袖口被树枝勾破的毛边垂着,随着她微弱的呼吸轻轻晃动。她扶着一棵老榕树,掌心死死攥着粗糙的树皮,树胶与指尖的血混合在一起,留下一道深色的痕迹,却丝毫感觉不到疼 —— 丹田处的剧痛早已盖过了一切,那是强行引动禁术后的反噬,蛊元像断了线的珠子般四散,经脉里像是有无数只细小的蛊虫在啃噬,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感,眼前时不时发黑,连 “视物蛊” 的天赋都彻底沉寂,只能模糊看到眼前的人影晃动。

她的目光,却死死锁在不远处昏迷的乾珘身上。

乾珘躺在一块铺开的虎皮上,那是岩刚长老的随身之物,原本垫在兽骨杖旁,此刻却用来垫着这个中原人。他的深色劲装已被血浸透,紧贴着身体,勾勒出胸口那道狰狞的伤口 —— 蛊光洞穿的地方,皮肉翻卷,泛着深黑的光泽,那是 “蚀心蛊煞” 残留的痕迹,哪怕禁术余波压制了大半,依旧能看到伤口边缘有细微的黑纹在蠕动,像是在挣扎着想要继续侵蚀。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连呼吸都微弱得几乎看不见,只有胸口极其缓慢的起伏,证明他还吊着一口气。

“圣女。”

岩刚长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沉重的疲惫。云岫缓缓转身,看到他拄着兽骨杖,一步一步走来。岩刚的左臂用 “止血藤” 缠得严实,藤条上还渗着血,显然伤口没处理好就急着过来了。他的兽骨杖头是用百年猛虎的头骨雕成的,虎头的眼睛嵌着两颗红玛瑙,此刻却没了往日的威严,反而沾着泥土和血渍,显得有些破败。他的脸上刻满了皱纹,此刻眉头拧成一个疙瘩,眼神复杂地看着乾珘,像是有话要说,却又迟迟开不了口。

“他……” 岩刚的喉结动了动,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巫医看过了,蚀心蛊煞已入五脏,就算用‘圣泉髓’吊命,能不能活下来,也得看他自己的造化。”

云岫没有接话,只是微微点头,目光依旧落在乾珘身上。她的指尖微微颤抖,想抬起手再检查一遍他的伤势,却发现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 蛊元流失得太厉害,连最基础的 “探息蛊” 都无法催动,只能凭着本能感知到乾珘体内那股微弱却顽强的长生之力,像风中残烛般,死死抵着蛊煞的侵蚀。

“圣女,” 岩刚终于还是忍不住,攥紧了兽骨杖,杖头的虎头蹭到地面,留下一道浅痕,“我们…… 已经损失了十七个兄弟。” 他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迁怒,“阿石的左臂废了,阿青的右腿怕是再也站不稳,还有老木…… 他的儿子阿木才十三岁,以后再也没爹了!这一切,都是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中原人!”

他的话像一把重锤,砸在周围勇士的心上。刚才还默默处理伤口的勇士们,此刻都停下了动作,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云岫和乾珘,眼神里有悲伤,有不解,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怼 —— 他们不是不遵圣女号令,只是十七条人命,太沉重了,沉重到让他们无法理解,为什么要为一个外来者付出这么多。

云岫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晃,胸口像是被堵住了一样,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她知道岩刚说的是事实,也知道族人们的怨怼,可她无法解释 —— 无法解释为什么乾珘会挡在她身前,无法解释为什么看到他重伤时,自己的心会像被攥紧一样疼,更无法解释左手腕内侧那道彼岸花印记,为什么每次触碰他的血,都会传来尖锐的灼痛。

她只能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勉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微弱却坚定:“带他回去。” 她的目光扫过周围的勇士,每一个人的脸都那么熟悉,有的是一起练过蛊术的同伴,有的是小时候给她送过野果的长辈,此刻却都带着伤,有的甚至永远留在了这片林子。她的心脏像是被刀割一样疼,却依旧没有松口,“用最好的伤药,圣泉髓、清灵草、千年血藤…… 不管用什么,不惜一切代价,救活他。”

岩刚愣住了,显然没料到云岫会如此坚持。他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 —— 比如圣泉髓是月苗的圣物,每年只产一小碗,本该留给族中最优秀的勇士;比如千年血藤长在瘴气林最深处,采摘时要冒生命危险;比如为了这个中原人,他们已经欠了族里太多。可当他看到云岫的脸时,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云岫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被自己咬出了血,却依旧挺直了脊背,像一株在风雨中不肯弯腰的翠竹。她的异瞳里没有丝毫犹豫,只有一种近乎决绝的坚定,那是属于月苗圣女的威严,哪怕此刻她虚弱得随时会倒下,依旧让人不敢反驳。岩刚叹了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是。”

两名伤势较轻的勇士立刻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抬起乾珘。他们的动作很轻,生怕碰疼了他的伤口,一人托着肩,一人托着腿,慢慢将他抬到竹编滑竿上。滑竿是用苗疆特有的 “铁筋藤” 编织的,浸过圣泉水,能避蛊毒,上面还垫着一层柔软的鹿皮,是从勇士们自己的行囊里翻出来的。他们抬起滑竿时,动作整齐划一,没有一丝晃动,像是在抬着什么珍贵的宝物,而不是一个让他们损失惨重的中原人。

云岫看着他们抬着乾珘走远,才缓缓松开扶着榕树的手。她踉跄着向前走了两步,想去看看那些逝去的同伴,却在路过乾珘刚才躺过的地方时,停下了脚步。

地面上,还留着一滩暗红色的血迹,那是乾珘伤口渗出来的,此刻已经半凝固,边缘泛着淡淡的金芒 —— 那是长生之血特有的痕迹,哪怕混入了蛊毒,依旧带着一丝奇异的光泽。云岫蹲下身,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那粘稠的血迹。

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带着一丝微弱的生命力。

就在触碰的瞬间,左手腕内侧的彼岸花印记突然爆发出一阵尖锐的灼痛!

那疼痛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像是有一把烧红的针,狠狠扎进皮肤,顺着经脉往心脏蔓延。云岫猛地缩回手,卷起衣袖,看到那朵暗紫色的印记正在剧烈蠕动,花瓣上的纹路像是活过来一样,在皮肤下扭曲、伸展,原本淡淡的暗紫,此刻竟变成了近乎发黑的深紫,还泛着微弱的光,像是在贪婪地吸收着血迹里的力量。

“呃……” 云岫闷哼一声,捂住手腕,身体不受控制地蜷缩起来。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印记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那是一种陌生的、阴冷的力量,与她的蛊元格格不入,却又死死缠着她的灵魂,像是要将她与某个存在彻底绑在一起。

她的脑海里,突然闪过师父临终前的话 ——“月苗圣女,当断七情,绝六欲,若动情,必引‘血契咒’,咒生则命缠,生死相随,永不分离。”

血契咒……

难道这道印记,就是传说中的血契咒?

云岫的心脏猛地一沉,眼中第一次出现了从未有过的迷茫。

为什么?为什么是她?为什么是这个中原人?

她想起初见乾珘时,他穿着玄色蟒袍,笑着递来湘妃竹扇,扇面上画着苗疆的山水,说 “久闻圣女蛊术高超,特来请教”;想起月下论蛊时,他坐在竹楼回廊上,用竹笛吹着中原的小调,问她 “圣女可曾体会过心动”;想起谷神祭上,他站在观礼高台上,目光炽热地盯着她的祭舞,连银冠上的珠帘都跟着晃动;想起刚才战场之上,他明明可以躲开蛊光,却偏偏扑过来,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她身前,最后还对着她笑,说 “你没事就好”。

这些画面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里闪过,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仿佛就在昨天。她一直以为,自己早已修成 “无情道心”,能冷静地权衡一切,可面对乾珘这一次次不合逻辑的守护,面对他此刻重伤垂危的模样,面对手腕上这道诡异的血契咒,她的理智第一次彻底崩塌。

“为什么……” 云岫低声喃喃,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眼泪毫无征兆地从眼角滑落,滴在地上的血迹上,溅起细小的水花,“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不是没见过牺牲,月苗的勇士为了守护村寨,战死沙场是常有的事。可乾珘不一样,他是中原王爷,与月苗毫无关系,甚至一开始,她还把他当成潜在的威胁,想把他赶出苗疆。可他却一次次用行动打破她的认知,最后甚至赌上了自己的性命。

心口的位置,传来一阵陌生的沉闷感,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云岫知道,这不是反噬的疼痛,而是一种她从未体会过的情绪 —— 是 “不忍”,是 “在意”,甚至…… 是连她自己都不敢承认的 “心动”。

可她的 “无情道心”,她的族训,她的责任,都告诉她不能这样。月苗圣女,只能为族人而活,不能有任何私人的情感,否则只会给整个族群带来灾难。

“圣女!”

阿石的声音突然传来,打断了云岫的思绪。她猛地抬头,看到阿石扶着阿青,慢慢走过来。阿石的左臂无力地垂着,显然已经废了,却依旧用右手扶着同样受伤的阿青。阿青的右腿肿得厉害,只能单脚着地,脸色苍白,却还是对着云岫挤出一个笑容:“圣女,该回寨了,再不走,天就要亮了。”

云岫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用衣袖擦去眼角的泪痕,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恢复平静:“好,回寨。”

她站起身,却因为腿软,差点栽倒。阿石连忙上前,用没受伤的右手扶住她。云岫靠在他的胳膊上,能感觉到阿石手臂的颤抖 —— 他不仅是累的,更是疼的,可他却没说一句抱怨的话,只是稳稳地扶着她,朝着寨子里的方向走去。

队伍重新出发,没有欢呼,没有口号,只有沉重的脚步声和偶尔传来的低低的啜泣。抬着遗体的滑竿走在最前面,勇士们用 “驱邪草” 绑在滑竿两端,草叶随风飘动,散发出淡淡的清香,据说能驱散路上的邪祟。抬着乾珘的滑竿跟在后面,巫医走在旁边,时不时用 “清灵草” 的汁液滴在他的伤口上,防止蛊毒反扑。

云岫走在队伍中间,被阿石扶着,每一步都走得极慢。她的目光扫过周围的山林,雾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天边的鱼肚白越来越亮,很快就要日出。可她却觉得,这片林子比深夜时更黑暗,更寒冷,因为这里埋着十七个族人的性命,埋着她破碎的 “无情道心”,还埋着她与乾珘之间那道解不开的血契咒。

她知道,这场战斗的代价,远比她想象的更沉重。

族人的鲜血,是看得见的代价;她的修为倒退,是摸得着的代价;而那道悄然成型的血契咒,那颗因乾珘而动摇的心,是看不见、摸不着,却最致命的代价。

无言的代价,往往最为深刻,因为它会像蛊毒一样,悄无声息地渗透进每一个角落,最后彻底缠绕住你的命运,让你再也无法挣脱。

云岫抬起左手,看着手腕上那道深紫的印记,感受着皮肤下那股陌生的力量。她知道,从乾珘挡在她身前的那一刻起,从这道血契咒出现的那一刻起,她的人生,早已偏离了原本的轨道。

而这条新的轨道,通往的,是她无法预料,却又不得不面对的未来。

队伍慢慢走远,消失在山林的尽头。只有满地的狼藉,还留在这片瘴气林里,见证着这场惨烈的战斗,和那些被永远留在了这里的生命,以及那道悄然埋下的,名为 “宿命” 的种子。

天边,第一缕阳光终于刺破云层,照亮了苗疆的群山。可那温暖的光芒,却照不亮云岫此刻冰冷的心,也照不亮她与乾珘之间,那条布满荆棘的未来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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