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玄幻 武侠 都市 历史 科幻 灵异 游戏 书库 排行 完本 用户中心 作者专区
小米阅读 > 历史 > 杨府群英记 > 第75章 死有余辜

杨府群英记 第75章 死有余辜

作者:公子无忌9889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12-09 19:51:33

午门外乌云翻滚,风沙卷地。鼓声低沉,战旗猎猎,寒光映在铠甲上,一片肃杀。三万铁甲军整齐列阵,杀气逼人。陶三春穿着一身白甲,骑在白马上,面色冷得像铁。她的眼神里,燃着怒火,那是对亡夫郑子明的恨,也是不甘与悲痛的凝结。

宫门缓缓打开,高怀德走了出来。他披着盔甲,神情沉重。风吹动他的披风,铿锵作响。他深吸一口气,走到阵前,躬身说道:“王嫂,请息怒吧。为保郑王的名声,也为保天下太平,您先退兵回府。为郑王报仇的事,小弟一定会替您办妥。”

陶三春冷冷地看着他,声音低沉而坚定:“高王爷,你劝我退兵,说得容易。赵匡胤杀我丈夫,是忘恩负义;我困午门要讨公道,倒成了不忠?他不义,我何必守忠?要我退兵,也行——必须答我三件事。”

高怀德拱手:“请嫂嫂明示。”

陶三春的声音如铁一般坚硬:“第一,韩素梅兄妹害死我丈夫,必须取他们的人头祭灵。第二,郑子明为国征战,功劳赫赫,如今死得冤枉,赵匡胤必须披麻带孝,金井玉葬。第三,我儿郑印年幼,要让他继承父职。若朝中再有奸人乱政,我陶三春愿管三宫六院,清除奸佞谗妃,保国家太平。这三件事,只要有一件不答应,我的兵,就不退!”

风声呼啸,旗帜猎猎作响。高怀德看着她,心中暗暗叹息。他知道,陶三春这一刻心如铁石,绝不会轻易退让。

“贤嫂稍等,小弟这就入宫奏明圣上。”他说完,转身迈步,消失在午门之后。

金殿之内,灯光摇曳。赵匡胤端坐在龙椅上,脸色阴沉。群臣屏息不语。高怀德走进大殿,跪下奏报,把陶三春的三件要求一一说了出来。赵匡胤听完,眉头紧锁,沉默了许久。

“子袭父职,本该如此,我答应。至于让她管三宫六院——太过了!她若真掌后宫,不就成太后了么?”

高怀德语气恳切:“万岁,陶三春忠烈贤明,封她为寿康宫主,管三宫六院,也是安民心、平众怨的事。郑王死于非命,百姓同情,若不安抚,只会动摇人心。”

赵匡胤叹气:“那就依你所言,封她为寿康宫主。至于金井玉葬、披麻带孝,这事……有失国体。”

赵普上前一步,柔声劝道:“陛下,古人有周文王为姜尚拉车,礼贤下士不损尊严。您若为忠臣表哀,反而显得仁义。”

赵匡胤点了点头:“好,这件也准。唯独第一条,要韩氏兄妹的人头——绝不能应!韩龙虽错听旨意,但罪不至死,韩素梅更是无辜,怎能枉杀?”

话音一落,殿中气氛骤然紧绷。

张光远猛地一拍龙案,声音洪亮:“韩妃才是祸根!若不是她挑拨离间,郑王怎会死?韩龙行凶,都是她唆使的!”

高怀德也上前一步,冷声说道:“万岁,韩素梅引您到桃花宫挑拨是非,使韩龙借旨杀人——兄妹二人分明狼狈为奸!若不诛,祸乱还在后头!”

赵匡胤脸色铁青,声音压低:“她说没有。”

罗延西冷笑:“她若无罪,那郑王之死,岂不是您亲手下令?!”

赵匡胤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放肆!”

罗延西昂首不退,怒道:“今日若不诛奸妃,明日谁还敢为国?我们这些人,不做冤死鬼!不如散伙各奔前程,让陛下与韩妃相守到老吧!”

张光远也齐声附和,声音震得金瓦微颤:“对,散伙吧!”

午门外,风卷着黄沙呼啸,天色沉闷,压得人喘不过气。金銮宫的殿瓦在风里颤抖,鼓声从远处传来,像一记记重锤敲在人心上。宫中内外,人人屏息,空气中弥漫着血与铁的味道。

赵匡胤立在御案前,眉头紧锁,心绪如乱丝。殿上张光远、罗延西怒气冲天,言辞激烈,几乎要与他顶撞。赵匡胤脚步微移,忍着怒意,却又无法发作。这两人不是别人——是他发誓同生共死的结义兄弟。

当年五人盟誓:柴荣为兄,赵匡胤次之,郑子明第三,张光远、罗延西为四、五。如今,柴荣早逝,郑子明惨死,五兄弟只剩下三人;若再得罪张、罗二人,这个誓言兄弟之义便彻底化为乌有。

赵匡胤咬紧牙关,终究低下头,什么也没说。

文武百官一齐跪倒,山呼如雷:“请陛下应允陶王妃三件事,为忠烈报仇,为天下除奸!”

喊声震得殿柱嗡嗡作响。赵匡胤环顾四周,望着那一双双愤怒的眼睛,心中一阵刺痛。他知道,民心不可违,若再抗拒,恐怕天下将不再属于他。

他长叹一声,声音低沉而疲惫:“众卿平身……陶王妃所请之事,朕应下了。”

殿上顿时齐声呼喊:“谢万岁!”

韩龙跪在角落,脸色惨白,额头紧贴殿砖,浑身抖得像筛糠:“万岁开恩!微臣冤枉啊——”

赵匡胤目光一冷,袖袍一甩,喝道:“来人!拿下!”

“遵旨!”金瓜武士扑上去,扯落韩龙乌纱,按倒在地,拖下金殿。韩龙惊叫声回荡在殿中,久久不绝。几名武士随即前往桃花宫,将韩素梅看押。

高怀德上前一步,沉声道:“万岁,三件事已应,陶王妃气已平。臣以为陛下应亲往午门外,与她母子相见,以安民心。”

赵匡胤沉默片刻,微微点头。

他换下龙袍,披上素衣,在文武陪同下走出午门。风沙扑面,黄尘弥漫。他缓步走到陶三春阵前。那一刻,他心底竟有几分畏惧。

陶三春依旧身披白甲,立于马前,冷风卷起她的披风,衣袍猎猎。赵匡胤上前,弯腰拱手:“陶王妃,朕有礼了。”

她面无表情,只是垂首与儿子郑印说话,仿佛没听见。

赵匡胤心头一紧,又深深一拜:“贤德弟妹,愚兄特来赔罪。”

陶三春依旧不答。

赵匡胤第三次弯腰,语声沙哑:“弟妹,我对不起三弟,让你们孤儿寡母受苦了。今日特来请罪。”

她再也忍不住,眼泪猛然落下,哭声撕心裂肺。郑印也跟着哭起来,泪眼朦胧,指着赵匡胤叫喊:“赵匡胤!你害死我爹,你赔我爹!”

赵匡胤愣在原地,胸口一阵抽痛,仿佛刀割。他低下头,泪水涌上眼眶。心底的愧疚如潮水涌来,恨意却又转向那一对祸根兄妹。——韩龙、韩素梅!你们该死千遍!

他擦了擦眼泪,走上前,一把拉住郑印的手:“贤侄,伯父对不起你。你打我也罢,骂我也罢。伯父一定替你爹报仇!”

他转身看向陶三春,语气坚定:“弟妹,你提的三件事,朕都依了。韩氏兄妹已拿下,由你亲自发落。郑王遗体已缝合装殓,命僧道超度,全国举哀,文武带孝。朕亲自主持葬礼,金井玉葬,以慰忠魂。郑印子袭父职,封汝南王。今日起,郑家男丁三岁食禄,五岁穿蟒。赐郑印黑虎锤一对,可上殿管君,下殿管臣,凡有不忠不义者,打死勿论。弟妹寡居孤苦,可入寿康宫居住,赐龙泉宝剑,封为六宫都检点,凡宫中作奸犯乱者,由你纠察处治。”

陶三春抹去泪水,目光终于柔和了几分,领着儿子跪谢恩典:“多谢万岁。”她语气一顿,声音重新冷了下来:“万岁,别的我不计较。只要韩家兄妹的人头,为我夫报仇!”

赵匡胤沉声道:“传旨!桃花宫韩素梅,伏法!”

时间不久,武士押着韩龙、韩素梅进了午门。韩龙早已吓得魂飞天外,扑倒在地:“万岁饶命!微臣一时糊涂,求饶一命!”

赵匡胤面色阴冷,喝道:“韩龙!你蒙骗君命,害死汝南王,罪不容诛!来人,把他交给陶王妃发落!”

韩素梅被拖上前,脸色惨白,泪眼盈盈。她抬头望赵匡胤,眼神中有恐惧,也有哀怨。赵匡胤避开她的目光,转过身去,不忍再看。

赵普上前,压低声音对陶三春道:“陶王妃,韩龙该死,随你处置;但韩素梅是万岁妃子,万岁不能亲见血。请将她打入冷宫,赐绫自缢,也算为王爷报仇。”

陶三春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片刻后,赵匡胤传下圣旨:韩素梅赐死于桃花宫,绫绢悬梁自尽;韩龙押往荒郊,当众斩首,首级祭于郑王灵前。

午门外的风,仍旧冷。那场血与泪的风波过去数月,宫中再也无人敢提“汝南王”三个字。可赵匡胤心里清楚,越是不提,越说明那桩事在众人心中掀不起尘,却在他梦里,夜夜如刀。

他亲自派赵普与高怀德护送郑子明的灵柩回府,沿路素幡招展,哭声震天。百官身着孝服,百姓沿街跪拜。三日内,京城一片白衣,满街的柳枝与麻绳随风低垂,似连天地都为这忠烈之死而悲泣。

工部在城外福寿山选下坟地,凿井成穴,金砖铺底。出殡那日,赵匡胤下旨停朝两日,自披素服,陪同送葬。他为郑子明换上冕旒冠与五龙袍,送棺至山前。那一刻,他的脚步沉得像是背着天下的罪。

当锣声长响,棺盖合拢,泥土覆下,赵匡胤闭上眼,深深俯身叩首。泪水落在尘泥里,化成一行浅印。

葬礼之后,官府拨出绫罗百匹、葬银若干,尽数给陶三春操办丧事。陶三春没有谢恩,只命人在坟侧搭了三间草屋,留下一方操练场,让年幼的郑印守孝三年。她自己亲自看着坟前长出的青草,仿佛那草根里埋着她的一切。

百日后,赵匡胤亲下诏旨,请陶三春入宫居寿康宫,以示优礼。可她只冷冷回一句:“我住王府,伴灵为伴。”自此闭门不出。

然而天意弄人。又过数月,府中家将惊慌来报——少王爷郑印不见了。桌上留下一封书信。陶三春接信之时,手指都在颤。她拆开信笺,只看了一眼,整个人仿佛被抽空。

她将信纸攥在掌中,脸色煞白,半晌未语。随即下令全城搜寻,派出家丁四处打探。三日三夜,无人有消息。

那封信,她不许旁人碰。只在夜里独自读着,泪湿了几次。她恨、她痛,也渐渐心灰。丈夫已死,儿子失踪,世间所有的希望都离她而去。她病倒在床,几度昏迷,醒来时只是喃喃:“子明,咱们的儿子也走了。”

后来,她带着那封信,离开汝南王府,回到娘家陶然口,从此不问世事。府门深锁,竹影婆娑,寂寞如灰。

——后来的事,要等到多年之后再说。那时,赵匡胤被困寿州,四方兵围,危在旦夕。陶三春将再度披甲,统兵出征,救驾解围,再现锋芒。但那是后话。

眼下,宫中又起波澜。

赵匡胤近来日夜烦躁,常在案前长叹。每每想到郑子明之死,想到一怒之下贬走苗光义,他便后悔莫及——一文一武,两位良将,就这样失去了。

他下令请回苗光义,官复原职。可来人回报:“苗相公离京之后,未回乡,入山修道去了。”

赵匡胤怔在那里,半晌不语,忽然一口气堵在胸口,咳得连连。那一夜,他病倒。两三个月,他卧床不起,靠药汤吊命。直到春暖花开,病才稍愈。

这日早朝,晨钟方毕,殿头官步入金殿,跪奏道:“万岁,南唐国使臣求见。”

赵匡胤一怔。南唐……那是旧敌。

他缓缓抬头,眉间闪过一丝冷光。南唐主李璟当年臣服大周,如今自己已改国号“大宋”,这人却迟迟不来朝贡。此番派使,绝非善意。

他轻声道:“宣。”

殿头官立刻高喊:“宣南唐使臣上殿!”

殿门大开,一阵风卷进殿中。来人二十余岁,中等身材,头戴范阳毡帽,银灰披氅,紫绦束腰。步履稳健,神态不卑不亢。走到龙案前,他跪下,声如洪钟:“大宋武德皇帝在上,南唐使臣刘孝奉命下书,请圣上御览。”

内侍接过檄文,展开铺在龙案上,用四只金狮压角。赵匡胤低头一看,心中一震——

上面写着:

“南唐奉书,致宋主赵匡胤。

我南唐受兵灾多年,割地称臣,忍辱求存。今宋主篡逆,不义登基,欺孤凌寡,窃周之国,背盟夺权,失天下人心。吾唐主李煜,仁德昭昭,民心所向,今粮足兵强,志在兴师问罪,吊民伐罪。

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非一姓之私。

有德者居之,无德者让之。

识时务者,当早纳降书。若执迷不悟,唐军即日北伐,踏碎汴梁,玉石俱焚!”

落款印着“南唐国王李煜之玺”。

金殿之上,烛光摇曳。赵匡胤坐在龙案之后,脸色阴沉如铁。南唐使臣的檄文还摊在案上,那几行赤墨字,像是血写成的——“篡逆不义”“吊民伐罪”“兴唐灭宋”。每一个字,都刺在他的心头。

他抬起手,一掌拍在案上,金狮镇纸跳起,笔墨飞溅。

“李煜小儿!”赵匡胤怒声如雷,震得殿中烛影乱晃,“你算什么真主?荒淫无道,整日沉迷酒色歌舞,也敢妄言伐宋?!”

他越说越怒,手指一点那檄文,声音如刀:“想当年,你父李璟野心勃勃,不肯归顺天朝。我亲率大军,下南唐征讨,一路南征北战,攻清流、破滁州、取亳县、得寿州、攻徐州、下扬州,连拔十四州、六十城,杀得你们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你们的将领姚风、皇甫辉、丹托,一个个死在我宋刀下!若非我念生灵为重,许你们纳降书、递顺表,早将金陵夷为平地。如今苟延残喘,尚不思修德,反起兵谋乱!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猛地站起,长袖一甩,寒声如霜:“朕要亲临南疆,不擒此李煜小儿,誓不还朝!”

殿上群臣噤若寒蝉。赵匡胤怒火中烧,却忘了那南唐使臣刘孝还跪在殿下。

刘孝年不过二十余岁,衣袍未乱,神色冷峻。听罢赵匡胤一阵怒骂,终是忍不住站了起来,沉声说道:“武德皇上,恕臣直言。您身为天子,口出狂言,有失王者之度。当年您助周主伐唐,杀我南唐将士无数,难道我们就不能报仇?难道亡国之民,就不配雪耻?”

殿中顿时寂然。

刘孝昂首,语气愈加坚定:“君子斗志不斗口。若真有天命,何必以骂人逞强?南唐民心未死,大宋未必稳固。”

赵匡胤抬眼望着他,那一瞬间,怒气反倒消了几分。眼前的年轻人,眉宇英挺,言辞不卑不亢,竟让他生出一丝惜才之意。

“刘孝,”他缓缓开口,“南唐若与我大宋为敌,便是以卵击石,自取灭亡。你一介使臣,本可为国谋生,不必随李煜赴死。若你肯归宋,朕愿封你为殿前都虞侯,如何?”

刘孝冷笑一声,目光锐利如刀:“赵匡胤,你可知我是谁?我乃南唐名将刘邈之子。你当年南征,手下屠我全家,我父战死金陵城下。今日我入汴梁,不是为求和,不是为求官,只为看一眼,你这篡国之人到底是何模样!”

殿内空气凝滞。赵匡胤身后侍卫欲上前擒人,被他抬手止住。

“好个刘孝!”他淡淡一笑,“忠于君,孝于父,虽为敌国之臣,朕也敬你一分。”

他取起案边的七寸狼毫笔,蘸上香墨,笔走龙蛇,写下御批。墨迹未干,便递到刘孝面前。

“此乃回书。带回去,告诉李煜——他若要战,朕奉陪到底。”

刘孝接过文书,深深一揖,转身而去。殿门大开,冷风卷入,带走一片烛光。

赵匡胤凝视那渐行渐远的背影,心头忽有一丝复杂的情绪闪过。半晌,他才低声道:“此子有胆,有骨。”

他回身坐下,环顾群臣,声音沉稳却带着隐隐怒意:“传旨,议征南之策!”

殿中顿时议论纷纷。高怀德率先出列:“万岁,臣以为此战不可轻敌。南唐虽小,但兵精粮足,士气正盛。我们必须选派精兵良将,步步为营,不可疏忽。”

赵匡胤点头:“说得有理。”

经过群臣反复商议,终定下出征名单:

东平王高怀德为征南元帅;

老将呼延风为先锋官;

曹彬任副先锋;

潘仁美督运粮草;

随营将领张光远、罗延西、乐元福、马全义、史彦超、史魁、周霜、李通、石守信等十数员,共调精兵二十万。

赵匡胤起身,语声铿锵:“此次征南,朕要亲自督军,扫尽江南妖气,统一天下!”

高怀德闻言,忙跪奏:“万岁英明。臣万死不辞,只是南唐地势险固,若无奇谋,恐难速胜。”

赵匡胤问:“爱卿何意?”

高怀德叹道:“万岁,将在谋不在勇,兵贵精不贵多。臣虽敢为先锋,却自知非筹略之才。当年征河东,苗光义先生出谋划策,料敌如神,臣方能屡立奇功。如今苗军师离职,若无人代其之智,恐军中失臂。”

赵匡胤脸色微变,沉默良久,低声道:“是孤一时失德,贬了忠臣,悔之不及。”

赵普出列,俯身一拜:“万岁,苗光义虽已弃官入山,但他有一子名苗从善,年虽轻,却聪慧过人,博览兵书,善筹奇策,有乃父之风。若能召入朝中,重任以托,则国基可固,四海可安。”

赵匡胤听罢,眼中重现光彩。

“好!”他朗声道,“即刻下旨,召苗从善入京,封为护**师,随军出征。让天下人都知道——我大宋,不惧南唐!”

朝阳未升,汴梁校场已是人声震天。

晨风卷起旌旗,赤红的纛旗猎猎翻飞,战马喷着白气,铁甲在阳光下反射出冷冷寒光。

赵匡胤登基以来,第一次御驾亲征,征讨南唐。大宋的铁骑,在这一刻,整肃如山,威压八方。

高怀德早早到达校场,披甲上台。身上的战甲厚重如山,肩头虎纹闪光,背后披风猎猎作响。他端坐虎皮帅椅,身前虎头公案上陈列着兵符、令箭、烈火印,金光冷冷,压得人喘不过气。

十二支军令笔列成一排,象征十二时辰,令出如山,违令必斩。

校场下,二十万铁甲兵列阵整齐,旗如林,戈似海。风声、马嘶声、铠响声交织成一首肃杀的交响。

不多时,军师苗从善步入校场。他年纪轻轻,衣甲明亮,目光清澈却锐利。跟随他的偏将、牙将齐声高呼:“参见元帅!”

高怀德离座相迎,拱手还礼:“诸位免礼。今日奉圣命征讨南唐,收复国土,一切听号行令,不得懈怠。”

众将异口同声:“遵元帅军令!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高怀德环视众人,声音洪亮:“我等同为朝中肱骨,在朝是同僚,在军是兄弟。然军中无戏,一切依律。凡犯军规十七禁、五十四斩,无论亲疏,一律问斩。军行之处,不得欺压百姓,不得烧杀奸淫,不得毁坏田庄。违者——军法处置!”

一声“诺”,震动天穹。

就在此时,鼓声隆隆,皇旗入场。赵匡胤亲披金甲,外罩龙袍,腰佩宝剑,骑赤炭火龙驹,神色威严。他下马登台,行完君臣大礼,缓缓坐定。金甲之下的眼神,沉稳而锋利。

赵匡胤亲自主持祭旗仪式,三牲五供整列,礼官唱诵,鼓乐齐鸣。大纛升空之时,天边恰有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赵匡胤的脸上——那一刻,整座校场都沸腾了。

炮声骤起,震天动地。

“先锋呼延凤、曹彬听令——!”

“臣在!”

“率三千铁骑先行开道,疾驰南唐,夺回边城!”

“遵旨!”

呼延凤与曹彬齐声领命,战马扬蹄而去,尘土翻腾。

高怀德随后下令,二十万大军分三路出发。队列如长龙,旌旗铺满原野。

赵匡胤坐在马上,凝望着这股铁流出汴梁城门。烈风吹动他的披风,他转头看向身旁的赵光义。

“御弟,”他语声沉稳,“朝中之事,全托于你。赵普辅政,你二人务必勤勉,不可误国。”

赵光义拱手答道:“皇兄放心,愿早日听得凯旋捷报。”

赵普上前一步,眼中含忧:“万岁亲征,舟车劳顿,微臣不忍。特备薄酒,为圣驾饯行。”

赵匡胤笑了笑,接过金樽:“谢众卿一片忠心。来,君臣共饮三杯得胜酒!”

烈酒入喉,火热灼心。三杯过后,赵光义率群臣送行二十余里,直到龙旆远去,才依依返京。

——

一路南行,军纪严明。

所到之处,百姓夹道相迎,箪食壶浆,跪拜送行。老妪垂泪,孩童呼喊“宋王征南,保我河山!”

将士们行军如潮,秋毫无犯,民心所向。

高怀德与苗从善并骑前行。夕阳映红山川,怀德望着远方,心中感慨:“此行若胜,天下可安;若败,社稷将危。”

苗从善淡淡一笑:“元帅莫忧。南唐空有气势,却已人心离散。只要谨慎用兵,胜负可定。”

怀德点头,眼底却依旧沉重。他太清楚,胜利背后从无侥幸。

几日后,大军行至朱叉关北五十里。天色将晚,山风呼啸,前哨来报:“前方山峦重叠,道险难行,请元帅驻扎休整。”

高怀德纵马登高,放眼望去,只见远山如龙,暮色沉沉,关城灯火隐约。

“好,就地安营。”他下令。

军号传响,号角悠长。军士分营布阵,垫平地势,竖起帅帐。火光照亮整片山谷,盔甲反射着赤色光芒。

夜风渐凉,高怀德巡视四营,命李通、周霸、张光远、罗延西四将轮值保驾。又嘱咐道:“今夜切勿懈怠,关口在前,若有异动,即刻传令。”

他又带着弟弟高怀亮与乐元福巡查诸营,步行数里,火光闪烁,号角低鸣。十万兵马沉默如铁流,整肃如山。

夜色未沉,秋风渐冷。朱叉关外的山道蜿蜒曲折,晚霞褪尽,只剩满天阴云。山林间不时传来乌鸦的鸣叫,似是为将至的血光报丧。

高怀德巡营未归,赵匡胤在帅帐中踱来踱去。帐内灯火昏黄,帐外风声猎猎,夜气似有寒意钻进胸口。他是马上皇帝,自登基以来,最受不得拘束。坐久了,心中烦闷,仿佛整颗心都被铁甲罩住。

他望着帐门外的火光,忽然一笑,转身道:“光远、延西,随孤出去走走。”

张光远一惊,忙劝道:“万岁,元帅临行前再三叮嘱,夜深山险,不宜远行。”

赵匡胤摆摆手,笑声低沉:“贤弟,孤在帐里闷得慌。你们随我散散心,看看这山色。南征多日,不妨换口气。”

罗延西皱眉未答,周霸试探着说:“要不,微臣调几名侍卫护驾?”

赵匡胤摇头:“带兵就太惹眼了,只我们几人。放心,孤不打仗,只散心。”

说罢,他脱去厚重盔甲,换上青色便衣,头戴便帽,翻身上马。几名将领也无奈相随,五骑出营。营门火光渐远,夜风呼啸,他们沿着山径信马由缰,马蹄声空灵回荡在山谷。

入秋的山林正美。满山红叶似火,夹杂着淡淡草香。赵匡胤骑在马上,心情渐渐舒畅,一边看山色,一边笑道:“这朱叉关外,好一处天地。倘若不是征战之地,真该在此建庙安居。”

张光远在一旁苦笑,暗叹万岁好动,偏不知夜色诡谲。再往前走,山路渐窄,两侧林木阴森,枝叶遮天。远处不时传来山风卷叶的声音,像是千军铁甲在林中潜动。

行了二十余里,天色已入申时。乌云沉压,光线暗淡,气息愈发阴冷。风一吹,山叶“哗啦啦”作响,似有无形之力潜藏。

罗延西低声道:“万岁,离营已远,恐夜长梦多,该回了。”

赵匡胤抬头望天,天色昏沉如墨,心头一阵恍惚,却仍笑道:“再走一段。此山气象奇绝,孤未曾看够。”

张光远暗暗叹息:“皇兄真当打仗是春游了。”

他们刚掉转马头,忽听远处传来一阵低沉的号角声,起初模糊,渐渐逼近,仿佛从地底传出。四将立刻勒马围拢在赵匡胤身旁。

风忽然停了。接着,马蹄声如雷,从林中卷起尘沙。

一支马队破林而出,转瞬已至十丈之外。二百余骑,头戴麻冠,身披白布重孝,腰缠麻绳。马队中央,押着一辆黑漆大车,车上覆着白布,一口棺木横陈,棺头贴着白纸,墨字森然。

赵匡胤猛然勒缰,赤龙驹前蹄高扬,嘶声长啸。

张光远与罗延西同时变色。那一队骑士无一开口,目光死灰,脸色惨白,在灰风中若生若死。

罗延西压低声音:“皇兄,这……是谁家送葬?怎全是年轻壮汉?”

赵匡胤凝目而视,眉头一紧。

“不对。出殡队伍应有哭声、老幼、鼓乐,这些人却寂然无声,且皆携兵刃。”

他盯着那些“哭丧棒”,心头骤寒。那哪是什么棒?分明是刀剑铁棒,外糊白纸!

张光远面色铁青:“他们是假丧之兵。”

罗延西沉声:“莫非冲我们来的?”

赵匡胤冷静下来:“别理他们,先退。”

五人勒马后撤,正要掉头,忽然号角声再起——那支阴兵骤然齐动,二十余骑纵马横列挡道,中间那辆载棺大车正对着赵匡胤。铁蹄踏地,灰尘弥天,棺盖震动,发出沉闷的“轧”声。

张光远怒道:“放肆!”

赵匡胤挥手止他:“莫动。看他们要干什么。”

那车旁的大汉忽拨马向前,声音低沉如从地狱钻出:“我们是出殡的。”

罗延西冷声道:“出殡的已经走过去了,怎么又回来了?”

那大汉答道:“回头问路。”

“问哪?”

“宋营。”

“你问宋营做什么?”

那人冷笑,语气森然:“奉我家主人的命,给大宋军送棺。”

赵匡胤眉头一皱:“送棺?送给谁?”

那人抬起手,指向车上那口白棺:“我家主人说,赵匡胤今夜阳寿已尽,魂归地狱,特命我们送棺,免他暴尸荒野。棺盖上写着他的名字,你若不信,可以上前看。”

山风怒号,夜气如冰。朱叉关外的山道被阴云笼罩,风卷起的尘土掠过枯草,带着一股血腥与寒意。赵匡胤勒着缰绳,眼前那口贴着他名字的白棺仍在晃动,棺头的纸幡在风中猎猎作响,像无数鬼手在夜色里摇曳。

他只觉一股凉意直窜脊梁,心头骇然。——朕尚未死,棺木却先到了,这是哪方妖人胆敢诅咒天子?

张光远与罗延西已是怒发冲冠,双目喷火。

“好个大胆逆贼!你等竟敢咒骂我家圣上!此刻圣驾在此,还不下马请罪!”

两人齐催战马,亮出兵刃,杀气顿生。

为首那人却稳坐不动,举手一拦,冷笑出声:“慢着。你们别急,我们来此本就是为战,不必客气。不过——”他语调一转,冷光逼人,“你们口中的‘圣上’,可是赵匡胤?”

“放肆!”罗延西怒斥,“你竟敢直呼皇兄圣名!”

那人丝毫不惧,神情冷峻,目光如刀扫过几人,声音低沉如铁锤敲心:“哪位是赵匡胤?”

赵匡胤按下众人,策马上前,手按胸甲,沉声道:“朕在此。你等何人?与我何仇何怨,竟咒朕死,抬棺来逼?”

那人忽地笑了,笑声却让人心底发寒:“来得好!正巧有人要与你算旧账。”

他一抬手,身后那支“送丧”的马队立刻分为两列,黑影如潮,两百骑呼啸散开。风声卷动,尘沙漫天。随即,从队尾冲出三骑——两名持刀护卫夹着一人缓缓上前。

那人骑着一匹黄膘马,身披重孝,肩披麻绳,腰间悬着一口三尖四刃刀,寒光闪烁。他目光如狼,面容狭长,眉似两抹浓墨,嘴角微垂,透出股冷意。

他一到赵匡胤面前,便勒住战马,沉声喝道:“赵匡胤!想不到在此狭路相逢,还不下马受死!”

风在两人之间呼啸,旌旗声似远雷。赵匡胤皱眉打量,心中一惊——这人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你是何人?”他冷声问。

那人发出一阵沙哑的笑声,透着轻蔑与怨毒:“赵匡胤,你贵为天子,果真贵人多忘事。咱们不止见过,还是拐弯的亲戚。想不起来了吗?”

赵匡胤目光微凝,心头隐隐有一种不安在翻滚,但他仍稳声道:“朕记不起。”

那人狞笑:“记不起来也好,省得你假惺惺。我来,就是让你死个明白。赵匡胤,你丧尽天良,不义篡位,杀之不足,剐之有余,扒皮剜眼、锉骨扬灰都不足抵你罪!”

张光远怒喝:“大胆!胡言乱语,辱君之罪当诛!”

那人只是冷笑:“赵匡胤,今日你阳寿已尽,我特来送你归地狱。棺材备好了,你是想自己抹脖子,还是要我亲自动手?”

赵匡胤心头一沉,却依旧镇定:“你若要杀我,总得先说清楚,朕何罪至此?”

那人眼神一冷,声如铁:“你想知道?好,我让你死个明白!”

他一抬手,身后立刻走出一个童子,头戴白巾,怀中捧着一只八寸见方的黑木盒。那童子走到那人马前,恭恭敬敬将盒子递上。

黄马之人接过盒子,缓缓打开。漆黑的盒中,一道金光微闪。赵匡胤定睛一看,只觉喉头一紧,浑身血气凝住——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