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阳光渐沉,金銮大殿内群臣散去,宫门徐开,一众文武各自退朝归府,惟有庞洪回府之后神色阴郁,心中翻腾不定。此番朝中议论纷纷,包拯咄咄逼人,不仅将沈国清一案挖至根底,更将那封由他亲自撰写的御状牵出风头——若这封状词真被包黑子顺藤摸瓜查至自己,皇亲国戚之名岌岌可危。庞洪思及此处,坐卧不宁,只觉满头冷汗、衣襟湿透。
孙秀亦是面如土色。他的弟弟孙武眼下身陷囹圄,若真被查出勾结欺君之罪,怕是难逃一死。他们二人皆是心藏鬼胎,却又各有盘算,谁也无法彻夜安眠。
庞洪终是坐不住了,唤来两名亲信家丁,低声叮嘱:“立即去开封府探听包拯动静,凡有风吹草动,立刻回报。”家丁领命而去。
包拯回到开封府,第一件事便是将皇上亲赐的三件还魂至宝谨慎收藏,命人严加看守。接着,他立即分派差役:张龙奔赴天波府,请焦廷贵出庭作证;赵虎前往沈府,请尹氏夫人前来听审;薛霸奉命缉拿李沈氏;董超则前去押解沈国清与孙武二人来堂受审。
众役各持文书、分头而行。
天波府内早接到敕令,佘老太君早已整装待命。众夫人听闻包拯亲审此案,纷纷拈香祝祷。焦廷贵闻讯,心中畅快,正欲整束衣甲抽身应召,忽见张龙到来,忙别过众人,与其一同赶赴包府。
赵虎到御史衙门请到尹氏夫人,沈府中人见之如临大敌。好在夫人已从死而生,心志笃定,坦然登轿而去。
唯独李沈氏始终下落不明。薛霸回府禀报,包公即令将御史沈国清带出当堂问话。
沈国清此刻心乱如麻。此案既落入包拯之手,定然深挖到底。若将妹子李沈氏缉至堂上,挨过几番拷问,势必要吐露御状主使之人,庞洪也将难保清名。左右思量,他一咬牙,打定主意要一人扛下。
“启禀大人,”他躬身说道,“那李沈氏本非汴京人氏,早已讯问完毕便行释放。如今她身在何处,犯官实不知情。”
包拯冷冷一笑:“沈国清,你还想遮掩不成?这李沈氏是你亲妹子,案子尚未审结,你就敢擅自放人?她如今不知所踪,分明是你藏匿于暗处,莫非真当本官不敢究查?”
说罢,厉声喝令:“升堂!”
鼓声骤起,衙役两侧排开,长堂肃杀森然。包拯端坐正中,面如玄铁,目光凌厉如电。
“传尹氏夫人上堂。”
法堂上审案规矩,原告理应先问。此案虽是李沈氏告御状,但实为尹氏受害,且她为诰命命妇,更有自尽谏夫之忠烈之举,包拯亦不敢怠慢。
不多时,尹氏夫人被请至大堂,面容清瘦,却神情宁定。两名侍女手执蒲扇,遮挡阳光,护在左右。
“尹氏叩见大人。”
包拯起身一拱手:“夫人贵为命妇,本官按礼不应劳烦你登堂,只因案情重大,得罪之处,还望恕罪。”
尹氏低头轻声道:“再生之恩,贱妾感铭五内。”
包拯转而问道:“夫人既是沈御史之妻,今又出面控告丈夫,岂非越礼失分?”
尹氏正色回道:“大人明察。妾身虽为女流,亦知纲常大义。此次告发,并非为一己之私,而是关乎国政安危。沈氏错用权柄,包庇奸佞,妾宁舍夫妻小节,守君臣大义。”
她的声音清婉,却语句分明,言辞有力。将沈国清唆使李沈氏、拟写御状诬陷忠良之事娓娓道来,真切动人。
包公静听良久,心中叹服:此妇人识大体、明大义,实非常人所及!
尹氏讲毕,包拯起身相送,请其暂退后堂歇息。
旋即传焦廷贵上堂。焦廷贵被带入堂时,一步踏入,一股粗野的戾气便扑面而来。他身形魁梧,虎背熊腰,一双牛眼在堂上环顾一圈,仿佛不是上堂受审,倒像是巡视营寨。四周衙役立于两侧,个个绷紧身子,大气不敢出一声。
这位天波府勇将大步迈入堂中,粗声笑道:“包大人,你不是在陈州赈饥吗?怎么还有闲情来办这官司?是有人不识好歹惹了你?”
包拯早已端坐于公案之后,目光如刀,冷冷打量着这员边将。他知焦廷贵为人鲁莽,却未料其如此张狂。见他不跪不语,反而站得比谁都挺,包公冷哼一声,猛然一拍惊堂木,声震屋瓦:“焦廷贵!这是朝廷法堂,不是你撒野的营帐,谁许你无礼胡来!”
焦廷贵却满脸不屑,冷笑出声:“我在杨元帅白虎节堂,走马横冲,谁曾管我?金殿之上,我也奔来走去,圣上都不曾怪罪。你这黑面小官,凭什么给我摆谱?”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张龙、赵虎两名堂差同时高喝:“堂上悬挂圣旨牌位,跪!”
焦廷贵虽嘴硬,却也明理。他嘴里仍碎碎念着“不过一块牌子”,却终是屈膝跪下。
包拯面不改色,冷冷道:“本官今日奉旨审理军案,非是州县寻常对质。你焦廷贵在别处胡言尚可,在本官法堂之下,一字虚假便是欺君大罪,一句抵赖便是刀下人头!我且问你——征衣何以遗失?狄青如何得首功?李成父子为何枉死?你又为何在边关殴打钦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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