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微凉,月色苍茫,陈州北郊荒地上台棚未拆,包拯却已醒转。他自梦中坐起,神色凝重,冷风拂面,似仍残留女鬼诉冤时那股阴寒。他缓缓理清思绪,暗自思忖:“既有天谴之兆,又逢忠良冤枉之案,容不得我再耽搁一刻。”
他沉声唤醒几名贴身随从,命他们收拾行装。四名排军不敢怠慢,迅速整队,扶包大人入轿,持灯前导,黑夜中一行人悄然离开北郊台地,返回陈州府衙。
回到府中,包拯仍不卸冠甲,立刻端坐堂上,沉思良久,心意已决。他取出随身携带的钦赐龙牌,命令两名心腹排军携此圣物,连夜驰往边关,阻止孙武钦差将杨宗保、狄青调解回京。包拯沉声嘱咐:“本官尚未奏明圣上,尔等即刻持此龙牌,拦截钦差,命边关将杨、狄二人暂留原地,待我面奏圣上,再行定夺。”两名亲兵领命,抱拳出门,踏夜风而去,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
翌日天未大亮,包拯即召见陈州知府,面色如霜地说道:“我有重大政务需返京面圣,赈灾之事暂由贵府代理。如今百姓情绪已稳,粜粮之法已有成效,万不可擅改法度,亦不得挟私谋利。若有半点舞弊欺下,必当依法处置,休存侥幸。”
知府战战兢兢,正襟回话:“卑职不敢懈怠,必遵大人原定条陈,一丝不乱。”
包拯点头,随即将陈州仓储账册、粮金数额与赈济文书逐一交代清楚,不留丝毫漏洞。安排妥当后,他不再多言,换乘简装车马,带数十名随员,连夜踏上归京之路。
陈州官员文武百吏闻知此讯,纷纷自发前来送别。一众人站在府外,目送那威严整肃的包府车马远去,皆低声议论:“这包大人真是出人意表,昨夜忽来,今夜便走。赈灾之事正办得风生水起,不知又是何案要紧逼得他星夜回京。”亦有人叹道:“包待制为人清明果断,咱们若能依其旧法行事,自可不误百姓。我们接手之后,宽严得度,也未必比他差。”
车辚辚马啾啾,包拯一行疾行不歇。途中他独坐轿中,心思难宁,脸色沉如铁,暗忖道:“庞洪一干奸党,暗通权谋,借赃银作饵,反诬杨宗保等人贪赃徇私,实在是欺君误国。庞洪之辈枉为朝臣,若不亲自回京揭其奸计,怕是杨、狄两员忠将难逃陷害,连累宋室根本。”
夜过天明,黄尘满道。行至次日傍晚,天已昏沉,众人皆疲惫不堪。包拯念众人已奔波多日,又因夜行未眠,便吩咐道:“今晚就地休整一宿,不必惊扰本地官府。”
随从薛霸上前禀道:“大人,前方三里有一处东岳庙宇,殿堂尚整,可权作宿所。”
包拯点头:“如此甚好。”
一行人抵达庙前,庙中道人远远望见官轿火把,忙整衣迎出,跪地叩首:“不知大人驾临,怠慢有失,恳请恕罪。”
包拯摆手道:“不须如此。本官经此借宿片刻,明日即行,无需张扬。你等出家之人,清净为上,何罪之有?”
道人又道:“大人不弃寒舍,愿设一素斋相待。”包拯道:“但饮清汤淡饭足矣,不烦费心。”
入得大殿,包拯见殿中供奉东岳大帝,威容肃穆,四方神将列立两侧,丹墀前古柏苍松,风声穿林。包拯先沐手焚香,肃然跪拜,口中低语祈愿苍天早明忠奸。
道人献上清斋一席,包拯用毕,辞谢卧房之请,自坐殿中静思。临睡前,他再次叮嘱众排军:“五更启程,今晚都歇好。”众人连日奔波,得此一夜安眠,俱皆感激,纷纷卸甲入梦。
包拯静坐殿中,望着殿外星光,目中含霜,心念如铁:此番归京,非要将奸党绳之以法、还杨宗保与狄青一个清白不可!
东岳庙内灯火寂然,神像威严肃立。唯有包拯一人,在大殿中或行或坐,沉吟不语。庙中道人皆不敢安睡,纷纷候立两侧。包拯几度催促他们入房休息,道人却诚惶诚恐地说道:“大人为国日夜操劳,身居重任尚且不眠,我等小道岂敢先行安寝?若有失敬,实乃罪过。”
包拯听罢,只淡淡叹息道:“我不过借宿一宵,你们不必如此拘谨。”他目光沉稳,语气温和,道人们心中感激,不一时,又有人奉上热茶,恭敬退下。
五更天响,鸡鸣隐约,庙中便起了香烟袅袅。道人早已烧汤备水,为众人梳洗。包拯用过早斋后,取出白金十两,亲手赠与庙主,道:“庙中借宿,清斋款待,聊表谢意,权作香烛之资。”道人们受宠若惊,跪地而谢。
轿子起程之时,众道人齐齐跪送,纷纷议道:“包大人果然是清官,只吃了两顿素饭,便赏了十两白银,真是千古难遇的大人。”
包拯一行出庙后不久,已至陈桥镇地界。天色将明,晨雾未散,行至一座石桥之上,忽然一阵狂风陡起,犹如骤怒神啸,横扫桥面。
包拯坐于轿中,突觉身上一寒,尚未反应过来,那顶乌纱帽已被风自轿中掀出,在空中打了几个旋儿,飞落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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