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龙元年,洛阳城。
时值盛夏,烈日将宫城的琉璃瓦烤得晃眼,街边柳树蔫蔫地垂着枝条。狄仁杰坐在府邸书房中,手持一卷《洗冤录》,却无心细读。他已年过七旬,虽蒙圣上恩准不必每日上朝,但大理寺若有疑难案件,仍会送至他这里。
“大人,李将军求见。”老管家推门而入,低声禀报。
狄仁杰抬头,见李元芳风尘仆仆地走进来,官服上沾满尘土,面色凝重。
“元芳,你这是从何处回来?”狄仁杰放下书卷,示意他坐下。
“卑职刚从郑州办案归来,途中遇到一桩怪事,觉得有必要立即禀报大人。”李元芳接过管家递来的凉茶,一饮而尽。
“哦?何事让你如此匆忙?”
“卑职途经偃师县时,听说当地首富张万贯七日前暴毙。蹊跷的是,张家上下对此讳莫如深,匆匆下葬,连其在外的长子都未通知。”
狄仁杰捋了捋长须:“暴毙而速葬,虽不合常理,但也并非罕见。可是有其它疑点?”
“确有更蹊跷之处。”李元芳压低声音,“张万贯下葬三日后,有人看见他的鬼魂深夜在宅中出现。更诡异的是,昨日清晨,他的棺椁被人撬开,尸体不翼而飞。”
狄仁杰眉头微皱,沉思片刻:“张万贯做何营生?家中还有何人?”
“张万贯本名张贵,以绸缎起家,后做钱庄生意,家财万贯,故得此诨名。家中有一妻一妾,正妻刘氏,育有两子,长子张明远在长安经营分号,次子张明达随父学习经商。妾室柳氏,原是洛阳歌伎,无所出。”
狄仁杰站起身,在书房内踱步:“尸首失踪,可有线索?”
“当地官府已勘查过墓地,除棺椁被撬外,别无痕迹。奇怪的是,陪葬的金银玉器一件未少,显然不为财。”李元芳补充道,“卑职觉得此事蹊跷,已命当地暂缓结案。”
狄仁杰停下脚步,目光锐利:“不为财,只取尸,其中必有隐情。元芳,你我去一趟偃师。”
“现在?大人,此刻已近午时,不如明早出发?”
“不,即刻动身。”狄仁杰语气坚决,“若真有隐情,拖延一日,证据便少一分。”
三日后,狄仁杰与李元芳抵达偃师县。张家宅院坐落城东,高墙深院,朱漆大门上的铜环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听闻狄仁杰亲至,张家上下慌忙出迎。
为首的中年妇人一身素服,眼眶红肿,应是张妻刘氏。她身旁站着一位二十余岁的青年,容貌与她有七分相似,必是次子明达。稍远处,一位年轻美妇低眉垂首,想必是妾室柳氏。
“不知狄阁老驾临,有失远迎,望乞恕罪。”刘氏躬身施礼。
狄仁杰还礼道:“夫人节哀,老朽本不该此时打扰,只因听闻府上之事蹊跷,特来查问,以免冤情不得昭雪。”
刘氏脸色微变,勉强笑道:“多谢阁老关怀,先夫乃急病身亡,并无冤情。”
“既无冤情,为何尸首失踪?”李元芳忍不住插话。
刘氏身后的张明达上前一步,面带愠色:“李将军此言何意?家父尸首被盗,我等亦是受害者,官府不去缉拿盗尸之徒,反倒来质问苦主么?”
“明达,不得无礼!”刘氏喝止儿子,转向狄仁杰,“阁老明鉴,先夫猝然离世,我等悲痛欲绝,仓促下葬实因天气炎热,恐尸身腐坏。至于为何被盗,实在不知。”
狄仁杰微微颔首:“可否让老朽查看一下张公生前卧房?”
刘氏犹豫片刻,勉强应允,引众人穿过三重庭院,来到内宅主卧。
房间宽敞明亮,陈设奢华,紫檀木雕花床上锦被整齐,梳妆台上放着一把犀角梳,墙角立着一座精巧的西洋自鸣钟。
狄仁杰在房内缓缓巡视,目光扫过每一处细节。走到床前,他俯身细看,发现床柱内侧有几道细微的抓痕。打开床边小柜,里面空空如也,却有一股淡淡药味。
“张公生前患何疾病?请的哪位大夫?”狄仁杰问道。
“先夫素有心疼病,一直是城东薛神医诊治。”刘氏回答。
狄仁杰点头,又问:“听闻府上有人见过张公鬼魂?”
刘氏脸色顿时煞白,支吾不语。旁边的丫鬟忍不住开口:“那夜是奴婢看见的,老爷就站在后院井边,穿着下葬时那件蓝衫,胸口一片暗红,像是...像是血...”
“多嘴!”刘氏厉声喝止,丫鬟立即噤声。
狄仁杰不动声色,又询问了些细节,便告辞离开。
出了张府,李元芳低声道:“大人,那张夫人似乎有所隐瞒。”
狄仁杰颔首:“她言辞闪烁,必有隐情。我们先去会会那位薛神医。”
薛神医的医馆位于城东闹市。见到狄仁杰,这位白发老医者显得十分惶恐。
“薛先生不必紧张,老朽只想了解张公的病情。”狄仁杰温和地说。
薛神医定了定神,答道:“张公患有心疼病已多年,老夫每月定期前往诊脉,开些调理药剂。他的病情本已稳定,不知为何突然恶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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