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志平望着那具七窍流血的尸体,紧绷的脊背终于微微松懈。
郝大通与孙不二并肩而立,拂尘与长剑上的血迹尚未干涸,脸上却已露出如释重负之色,只是看那道杏黄身影时,目光依旧凝重。
李莫愁立在那里,脊背挺得笔直,谁也看不出她还隐着伤。
昨日被林镇岳一脚踹中,至今动气时仍隐隐作痛,只是她将气息敛得极好,连拂尘摆动的弧度都与平日无异。
她微微垂眸,看着林镇岳右臂上被拂尘银丝勒出的血痕,那里泛着淡淡的青黑——寒毒已侵入肌理,即便她不出手,这魔头也撑不过今夜。
但她偏要亲手了结他,一来是报昨日被搅局之仇,二来,也是想看看,墙下这些“名门正派”,尤其是尹志平的反应。
“李道友,多谢出手相助。”尹志平率先上前,抱拳行礼,声音清朗,却又隐隐透着一股沉稳。
他刻意站在郝大通与孙不二身前,像是在以晚辈的身份挡在长辈面前,这份姿态做得滴水不漏,既显了尊重,又没失了全真教的气度。
李莫愁目光在他脸上一转,缓缓抬手回礼,指尖却不经意地拂过拂尘的银丝:“尹道友客气了,林镇岳这魔头,人人得而诛之,贫道不过是顺手为之。”
她的声音轻柔,带着几分女子的温婉,若不看她眼底的寒意,倒真像个慈悲的道姑。
话虽如此,她的目光却在尹志平身上细细打量。从他素色道袍上沾染的血迹,到他握剑的指节,再到他微微蹙起的眉头——方才追杀林镇岳时,他定是用了全力,此刻眉宇间还残留着几分疲惫。
可越是细看,心里那点疑虑就越是翻腾。这张脸,分明是尹志平,是丘处机座下最得意的弟子,可他的眼神,他的站姿,甚至说话时微微侧头的习惯,都与昨日那个蒙面人太像了。
尤其是他的身形,站在那里,不高不矮,肩宽腰窄,与记忆中那个在密林中与小龙女纠缠的身影,几乎重合。
李莫愁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下意识地移开目光,却又在瞬间转了回来——她不能就这么被自己的猜想迷惑,她要找到证据,证明自己是错的。
直到目光扫过他的双手,李莫愁的视线猛地顿住了。尹志平的左手垂在身侧,小指与无名指的前端空荡荡的,伤口处的皮肤已经愈合,却留下了明显的疤痕,像两道丑陋的沟壑。
她记得清清楚楚,昨日那个蒙面的杨过出手时,左手五指齐全,绝没有这样的残缺。
“道友这手指……”李莫愁故作随意地开口,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目光却紧紧锁住尹志平的眼睛,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的波动。她想看看,这道士会如何回答。
尹志平的眼神果然黯淡了几分,他低头看了看左手,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那笑容里带着恰到好处的伤痛与隐忍:“之前山下历练,偶遇林镇岳残害百姓。”
尹志平提及断指时,只含糊用了“之前”二字,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旁人旧事。郝大通与孙不二听着,自然与他一年前养伤的时日对上,只当是陈年旧伤;李莫愁却暗自掐算——她撞见林镇岳不过三日,这“之前”在她听来,便是近日之事。
一词双关,既合了全真长辈的认知,又暗合了李莫愁对林镇岳行踪的判断。尹志平垂眸抚过断指,指尖微颤似在隐忍伤痛,无人瞧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清明——这便是言语的分寸,不多说一字,却让两边都信了七分。
其实早在昨日晚间遇到李莫愁的时候,他就已经心生警惕,毕竟刚刚与李莫愁分开,所以他当晚就摘掉了手上的假肢,并提前想好了一套说辞。
尹志平垂眸看着自己残缺的左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声音里裹着几分自嘲:“说来惭愧,我一时气血上涌,明知武功不及,还是提剑冲了上去。”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在压抑翻涌的情绪:“结果可想而知。他的烈火掌刚猛无俦,我连他一掌都接不住,长剑被震飞不说,左手还被他掌风扫中。当时只觉一阵剧痛,再看时,小指与无名指已落在地上。”
说到这里,他抬眼看向李莫愁,目光里带着几分坦诚的无奈:“说来也怪,他明明有机会取我性命,却只是冷笑一声,说‘全真教的小娃娃,也配管老夫的事’,随即转身便走。我那时瘫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去,连一句狠话都没能说出口。”
李莫愁闻言,眉头微蹙,拂尘轻轻搭在臂弯,语气里带着几分探究:“以林镇岳的性子,向来是斩草除根,怎会留你性命?他若想杀你,你怕是连尸骨都剩不下。”在她看来,尹志平的武功虽不算弱,但在林镇岳面前,与孩童无异,对方没理由手下留情。
尹志平苦笑一声:“我也想不通。后来仔细回想,或许他那时正急于修炼邪功,怕杀了我这全真弟子,会引来师门长辈追查,反倒耽误了他的事。毕竟那时他行踪还隐蔽,不想过度引人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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