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一片铺满金黄落叶的林间道路,发出干燥而清脆的碎裂声,这声音在无边无际的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甚至有些刺耳。
陈默已经连续行驶了四个小时,中途只停下过一次,让六六和咪咪下车,自己也下车,解决了一下生理需求,顺便给陈平安换了块尿布,给他把了把尿。
解决完后,陈默和伙伴们上了车。
他摇下车窗一条缝,让清冷的、带着松针和腐烂树叶气味的空气灌进来。
深深吸了一口,肺被冰得微微收缩,但头脑却为之一清。
进入黑龙江省的第三天,一个无法忽视的现象变得越来越明显:丧尸变少了。
不是偶尔的稀疏,而是断崖式的减少。
昨天在村庄附近还能看到零星游荡的身影,今天一上午,行驶了近百公里,穿过丘陵、林地、甚至一段废弃的县道,他竟然一个活动的丧尸都没看见。
路边偶尔有倒伏的、早已风干僵硬的残骸,被枯草半掩,如同大地自然消化后吐出的残渣。
那种无处不在的、低沉的“嗬嗬”背景音,似乎也被这北方的秋风给吹散了,只剩下纯粹的风声、车轮声,以及他自己越来越重的呼吸和心跳声。
这种寂静,不同于之前的死寂。
之前的死寂里,绷紧的神经总能捕捉到潜藏的危险讯号。
而现在的寂静,空旷、浩大,仿佛危险本身也被稀释、被冻结了。
但这并没有让陈默感到轻松,反而生出一种更深的、难以言喻的不安。
就像长时间处于噪音中的人,突然置身绝对的静音室,耳朵会耳鸣,心会发慌。
他目光扫过窗外飞逝的景色。
黑龙江的秋天,正在他面前展开一幅辽阔而残酷的画卷。
天空是一种近乎于坚硬的、高远的湛蓝,蓝得没有一丝云彩,像一块倒扣的、冰冷光滑的琉璃。
阳光明亮得晃眼,但没有任何温度,只是冷冷地照耀着大地。
视线所及,是绵延起伏的荒原和低矮山丘。大片大片的草甸已经枯黄,在风中形成金色的波浪,一直涌向天际线。
成片的白桦林点缀其间,树干雪白笔直,像一根根插在大地上的骨头,树叶早已落尽,只剩银色的枝桠直刺蓝天,在阳光下反射着金属般的冷光。
远处有墨绿色的松林,那是针叶林,在这片以枯黄为主的色调中,显得格外深沉而顽固。
风景是壮丽的,甚至是“美”的,一种属于自然的、未经修饰的、带着凋零和肃杀意味的宏大之美。
陈默无心欣赏。
这美太安静,太空旷,安静空旷到让他感觉自己不是行驶在曾经拥有数千万人口的省份,而是闯入了一个被遗忘的、星球级别的墓园。
“怎么会这么少?”
他忍不住低声自语,打破了车厢里长久的沉默。
副驾上的平安似乎被他的声音吸引,咿呀了一声。
陈默开始尝试分析,与其说是分析,不如说是自言自语地梳理思绪,对抗那快要将他吞噬的虚无感。
“冷……肯定有关系。”
他想起以前看小说里写的,丧尸在极端低温下活性会降低,行动更迟缓,甚至可能被“冻住”。
现在还没到真正的冬天,但夜间已经有霜冻,白天气温也很低。
也许这里的丧尸在低温环境下,更倾向于躲藏在建筑物废墟或背风处,而不是在开阔地漫无目的地游荡?
“还有……人口基数的原因吧。”
陈默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继续想,“本来这边人就少吧?地图上城镇间隔就远。我记得……以前看新闻,说东北老龄化严重,出生率低,年轻人都往外走。”
这个念头让他心里泛起一丝苦涩的荒谬感。
末日前困扰这片土地的人口流失问题,在末日之后,竟然意外地成了一种“优势”?
更少的人口基数,意味着丧尸爆发的初始总量就更少。
加上地广人稀,丧尸的分布密度自然就降下来了。
“而且,爆发的时候……可能逃的人也更少?或者,逃的方向不一样?”
他思绪飘忽。或许在末日降临的混乱初期,更多幸存者是向着南方、向着大城市集群、或者向着传说中的军区避难所涌去,而不是向着这人烟稀少的北方边境?
结果,南方和交通要道成了丧尸和幸存者绞杀的修罗场,而这北方的荒原,反而因为“没有价值”而得以保存了一种残酷的“清净”?
这些分析逻辑上似乎都说得通,但也无法证实。
他只是根据眼前的景象,做着最合理的猜测。这种猜测带来了一丝希望——如果越往北,人口越稀少,气候越寒冷,那么他们找到一片真正“干净”的栖身之地的可能性就越大。但同时也带来了更深重的孤独和一种诡异的“不真实感”。
他习惯了在危机四伏中穿行,警惕随时可能扑出的怪物。
现在,威胁似乎隐入了背景,但世界并未因此变得友好。
它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展示其冷漠和浩大。这种空虚的、缺乏即时对抗目标的处境,某种程度上更消耗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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