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搭建的草帐内,潮湿的水汽混着泥土与草木的气息扑面而来,唯一的矮桌被一盏油灯照亮,桌面上摊开的明州地形图早已被摩挲得边角起皱。
洛先生身着青布长衫,袖口沾着些许泥点,却难掩眉宇间的沉静。
阿大将军则披了件轻便皮甲,此刻正俯身盯着地图,眉头拧成一团。
帐帘被猛地掀开,一名浑身是汗的斥候跌撞进来,粗布短打被荆棘划破了数道口子,裸露的手臂上满是蚊虫叮咬的红肿包块,连说话都带着急促的喘息:
“洛先生!阿大将军!按、按计划,弟兄们正在有序阻击敌军引诱进山!”
全是拉弓的箭矢,没有暴露我们的诸葛连弩。”
“而且打一箭就撤,半点不恋战,把那征南军引得死死的!”
他咽了口唾沫,伸手抹了把脸上的汗水,语气里添了几分焦灼:“可、可阿二将军那边……差人来催了三次了!”
“他们躲在杂草窝和荆棘丛里,人趴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喘,地里的蚂蚁、草里的毒蚊子往死里叮,弟兄们胳膊腿都肿了,痒得钻心也不敢动”
“都说、都说快熬不住了,问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战!”
“周副将呢?”
阿大将军直起身,声音沉了几分。
斥候的头垂得更低,语气也带上了颓色:
“周副将在山谷里守着,那几千被围的征南军疯了似的往外冲,他已经带着人击退了五次,可、可弟兄们伤亡不小,兵器也折了大半,怕是……怕是快顶不住了!”
阿大将军猛地转身走到墙角立着的简易沙盘前。
那沙盘是用黄泥混着细沙堆成的,山脉、山谷、要道用小石子和树枝标出,此刻正被油灯映得明暗交错。
他盯着沙盘上代表山谷的凹陷处,又扫过标注着阿二埋伏点的荆棘区域,沉默片刻后突然抬头看向帐外候命的传令兵,声音斩钉截铁:“传我命令!”
“三万押物资的辅兵,即刻卸下辎重,只带个人三日干粮,轻装简行!分一半,也就是一万五千人,火速驰援山谷的周副将!”
“告诉周副将,撑住!援兵一到,先稳住阵脚,哪怕用牙咬,也得把征南军堵在山谷里,绝不能让他们冲出来坏了大事!”
传令兵刚要转身,阿大将军又喝住他:
“等等!再给阿二将军带句话,让他再坚持!告诉他,不是不让他打,是时机未到!”
他伸手点了点沙盘上那处用红绳圈出的预设伏击点,语气凝重。
“洛先生的计划里,敌人必须走到这里,才能让他们现身!”
“若是现在就冲出去,进山的征南军才刚探路,没见着多少人,一看见埋伏保准掉头就跑,咱们前几日布下的局,就全白费了!”
“明白了!”传令兵拱手应道,却没敢立刻挪步他知道,帐内还有洛先生没发话。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洛先生。他始终静立在旁,直到此刻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阿大将军的安排周全,我只有一点要补充。”
他抬手拿起油灯,将灯芯拨亮几分,昏黄的光瞬间照亮了他眼底的凝重:“
这样的机会,我们只有一次,往后绝无可能再有。”
“征南军到现在还不知道,我们大华教藏着诸葛连弩这等杀器”“他们更不知道,我们看似节节败退,实则是引君入瓮”
“他们如今最是轻敌,以为我们不过是些只会躲在山里的乌合之众,连破他们重甲的兵器都没有。”
“若是错过了这次……”洛先生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语气里添了几分狠厉。
“我们大华教不能重创征南军,南境这片土地,从此就再没有我们的立足之地!”
“告诉所有人,所有困难都要为这一战让步。”
“阿二将军那边的蚊虫叮咬、周副将那边的兵力吃紧、辅兵们轻装驰援的辛苦,都得忍!”
话音未落,洛先生从怀中掏出一枚巴掌大的令牌,令牌通体黝黑,正面刻着
“大华教圣令”
五个篆字,边缘还嵌着一圈黄铜,此刻在灯光下泛着光。
他将令牌递给传令兵:“这是殷副教主亲授的最高指挥令牌,你拿去,把我和阿大将军的意思,一字一句传达到每一处”
“谁敢违反计划,军法处置,绝不姑息!”
传令兵双手接过令牌,令牌入手冰凉,却似带着千钧重量。
他低头看了眼令牌上的篆字,又抬眼望了望帐内神色肃穆的洛先生与阿大将军,重重拱手:“末将定不辱命!”
帐帘再次落下,将外界的喧嚣隔绝在外。
阿大将军重新俯身看向沙盘,洛阳则走到帐口,望着远处山林中隐约传来的喊杀声他们知道这一战,赌上的是大华教在南境的所有未来,容不得半点差错。
秋阳悬在明州地界的天际,透过稀薄的云层,将暖金色的光洒在连绵起伏的明州地界山脉上。
山脚下,征南军的铁甲方阵如一条黑色巨龙,正缓缓向着山林深处蠕动,甲叶碰撞的铿锵声、马蹄踏地的闷响、士兵行军的呼喝声,交织成一片震耳欲聋的军威,惊得山林间的飞鸟扑棱棱四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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