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着南疆特有的湿瘴,掠过大华教营地的栅木,将篝火吹得噼啪作响,火星子溅起来,又迅速被黑暗吞没。
洛阳带着阿武几人刚跨进主营帐,帐内原本的低语声便骤然停了——帐中烛火通明,大华教的几位坛主、乡勇队伍里的几个头领,还有教中那位须发半白的军师,全都围坐在中间的矮桌旁,见他进来,一双双眼睛瞬间都聚了过来,有急切,有期盼,也有藏不住的紧张。
洛阳没顾上擦把脸上的汗,更没来得及喝口帐边亲兵递来的水,径直走到矮桌前,弯腰将背上那幅临时画的地形图铺开。
图纸是用炭笔在粗麻布上画的,山谷入口的两丈窄道、两侧陡峭的崖壁、内里开阔的空地,甚至他标记出的两处暗探位置,都画得清清楚楚。
“诸位,南蛮的驻地,就在这处山谷里。”他指着图纸上的山谷轮廓,声音比来时沉了不少。
“入口仅容两马并行,两侧崖壁无路可攀,且藏了暗探,稍有动静便会暴露。
谷内空地能驻兵,想来此刻已是营垒密布,而那唯一的入口,必是重兵把守——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半点不夸张。”
他顿了顿,又补了句最关键的话:“我约莫估了下,光驻守在谷口的南蛮兵,就不下三万。且都是常年在山里厮杀的悍卒,不是咱们这边临时凑起来的队伍能比的。”
帐内静了下来。
烛火跳动着,将众人的影子映在帐壁上,忽明忽暗。
最先开口的是乡勇的头领,他是个满脸风霜的汉子,手里攥着个缺口的陶碗:“两丈宽的口子……就算咱们用人堆,也得堆到什么时候?再说崖上还有暗探,偷袭是彻底没戏了?”
没人接 ,大华教的一位坛主皱着眉,手指在图纸上的山谷入口处反复摩挲,像是想从粗麻布上摸出条路来:“那谷里就没别的出口?比如后山有没有小路,能绕到他们背后去?”
“没有,”洛阳摇头,语气肯定,“我让阿武带着人绕着山谷外围查了半圈,三面都是峭壁,只有正面这一个入口,连条野兽走的小道都没有——南蛮选这地方,就是把自己堵在了‘易守难攻’的死局里,同时也把咱们的路全堵死了。”
这话一出,帐内的沉默更沉了,连篝火的噼啪声都显得格外刺耳。
那位军师捻着胡须,目光落在图纸上,又抬眼扫过帐内众人,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凝重:“洛先生说的是实言,这地形确实是死局。但咱们现在要想的,不只是这地形的事。”
他顿了顿,伸手虚指了一下帐外:“诸位莫忘了,南蛮此次来的,可不是谷里这三万兵——他们总共来了十万大军。眼下这山谷里的,顶多算是前锋,或是他们布下的一道屏障。”
这话像块石头,砸进了本就沉寂的帐内。
“是啊……就算没有这破山谷,真要实打实跟十万南蛮军硬碰硬,咱们这十五万人,也未必能赢。”
他这话,说出了所有人心里的隐忧。帐内这十五万兵力,看着数目唬人,可细算下来,一半以上是刚放下锄头、拿起刀枪的乡勇,别说阵型章法,很多人连刀都握不稳,训练不过三五天,跟南蛮那些从小在马背上、山林里长大的兵卒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剩下的,是大华教的教众,虽有几分悍劲,可大多是寻常百姓出身,没经过正经的军旅操练,真要摆开阵势打硬仗,也未必顶得住。
反观南蛮军,十万之众,全是精锐。他们常年与邻族厮杀,个个弓马娴熟,手里的弯刀、长矛都是沾过血的,更别说还有传言说,南蛮王这次带了“藤甲兵”——那藤甲用油浸过,刀砍不透,箭射不穿,当年在南疆战场上,曾让五十万征南正规军都吃过大亏。
“咱们这十五万人,凑在一起看着多,可真要拉到战场上,跟南蛮军硬碰硬……”大华教的一位年轻坛主攥紧了拳头,话没说完,却也不用再说——谁都明白,真要那样打,怕是刚一接阵,乡勇这边就得先乱了阵脚,教众就算能撑一阵,也架不住南蛮军的轮番冲击,到最后,无非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惨局,甚至可能是一败涂地。
洛阳看着帐内众人的神色,有低头沉思的,有眉头紧锁的,还有人望着帐外的篝火出神,眼神里满是茫然。
他拿起桌上的陶碗,猛灌了一口水,凉水滑过喉咙,却没压下心里的沉郁——他刚才在帐外就想过,地形只是难,可兵力和实力的差距,才是更要命的坎。
烛火又跳了一下,将矮桌上的地形图照得更亮,那道两丈宽的山谷入口,像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横在所有人面前。
帐内的沉默像浸了水的棉絮,又沉又闷,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帐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带着颤音的呼喊猛地撞进帐来:“快、快出去看看!山那边……山那边有东西!”
这声音又急又慌,像是见了什么吓破胆的事,瞬间打破了帐内的凝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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