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彻底吞没了校园,康复中心那栋灰色建筑在渐浓的夜色中,像一头蛰伏的、沉默的巨兽。沐诗婷失魂落魄地回到宿舍,脑海里反复回放着程野那苍白脆弱、步履蹒跚的背影,心口像是压着一块巨石,沉甸甸地疼,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她把自己摔进椅子里,双手捂住脸,指尖冰凉。自责、担忧、恐惧,还有一股强烈的无力感,像潮水般将她淹没。她亲眼看到了他付出的代价,那绝不是简单的“设备过载跳闸”可以解释的。他的状态,分明是精神乃至身体都遭受了严重的创伤。
“我必须做点什么…必须…”她喃喃自语,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可她能做什么?冲进康复中心质问李医生?那只会把程野推向更危险的境地。像之前那样,继续用隐蔽的方式传递微不足道的安慰?在如此严重的创伤面前,那些小动作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一种前所未有的焦灼和紧迫感灼烧着她的内心。她感觉自己就像站在一道深渊前,眼睁睁看着最重要的人在深渊底部挣扎,却找不到任何可以抛下的绳索。
夜深了,宿舍里一片寂静,只有她紊乱的呼吸和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她毫无睡意,索性打开台灯,强迫自己再次摊开那些关于创伤和极端压力反应的文献,试图从中寻找一丝线索,哪怕只是理论上的可能。
时间在沉重的寂静中一分一秒流逝。就在她精神疲惫,眼皮开始打架的凌晨时分——
一种极其突兀的、尖锐的…心悸感…猛地攫住了她!
毫无预兆!如同被人用冰锥狠狠扎进了胸口!
沐诗婷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双手死死按住心口,脸色瞬间煞白!呼吸变得极其困难,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咙。一股没来由的、巨大的…恐慌和濒危感…像失控的电流瞬间窜遍她的四肢百骸!
这不是她的情绪!
绝对不是!
这种感觉…如此陌生,如此剧烈,如此…具有侵略性!就像…某种外来的、极其痛苦的信号,强行侵入了她的感知!
几乎是本能地,她的意识瞬间聚焦到了那条…已经沉寂了将近二十个小时的…无形的连接上!
连接的另一端…不再是死寂!
而是…一片极度混乱、充满痛苦和恐惧的…风暴!
虽然无法“听”到具体的内容,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一种…撕心裂肺的挣扎、一种仿佛灵魂被撕裂的剧痛、一种深不见底的绝望和…对湮灭的恐惧!
是程野!
他出事了!
就在此刻!
巨大的恐惧让沐诗婷浑身冰凉,她猛地冲向门口,想要不顾一切地跑去康复中心!但她的手触碰到门把手的瞬间,理智如同冷水浇头,让她硬生生停住了脚步!
不行!不能去!
深夜闯入封闭管理的康复中心?她连大门都进不去!反而会打草惊蛇,害了他!
她死死咬住下唇,几乎尝到了血腥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退回房间,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上,双手紧紧交握,指甲深深掐进手背的皮肉里,用疼痛来维持清醒。
她闭上眼睛,将全部的意识、全部的精神力,都疯狂地…投向那条剧烈震颤的连接!
她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用,这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范畴。但她不能什么都不做!她不能就这样眼睁睁地“感觉”着他在另一端承受着无法想象的痛苦!
她不再试图传递“平静”或“支持”,那种温和的方式在此刻风暴面前显得毫无意义。她只是…拼尽全力地,将自己的“存在感”…如同锚点一般…狠狠地…“钉”了过去!
「程野!坚持住!我在这里!你能感觉到我吗?!」
「看着我!听着我的声音!抓住我!」
「活下去!你必须活下去!」
没有具体的语言,只有最纯粹、最强烈的…意志的呐喊和…生命的牵引!
她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在燃烧,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但她不敢有丝毫松懈,如同一个溺水者死死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也将这根稻草…拼命地推向另一个即将沉没的人。
连接那端的风暴依旧猛烈,痛苦和混乱的漩涡仿佛要吞噬一切。但沐诗婷固执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个简单的锚定动作,用自己全部的精神力量,试图在那片混沌中…撑开一丝微小的、稳定的空间。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漫长如一个世纪。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是几十分钟…那连接另一端传来的、几乎要将她灵魂都撕碎的剧烈痛苦风暴…似乎…极其微弱地…出现了一丝…凝滞?
仿佛在无尽的坠落中,碰到了一堵…极其柔软却异常坚韧的…墙壁?
那绝望的嘶喊…似乎…微弱地…变成了某种…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呜咽?
混乱的漩涡中心…似乎…透进了一缕…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光”?
沐诗婷不敢确定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不敢有丝毫放松,继续用尽全部心力维持着那种“锚定”的状态。她感觉自己的精神力几乎要透支,意识开始模糊,但她死死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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