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乡政府静得能听见窗外树叶子被风卷着打旋的声音。徐慎睁开眼时,天还蒙着一层淡淡的青灰色,只有东边天际线那抹极浅的鱼肚白,黎明快要来了。
徐慎撑着胳膊坐起身,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浑身的疲惫全都散了去——从中午睡到后半夜,连晚饭都忘了吃,这一觉睡得是真沉。徐慎低头笑了笑,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腿,自嘲道:“差点真睡死过去,还好没误了正事。”
整理思绪时,白湖乡工业发展的难题又重新浮了上来。之前想过搞粮食加工,可白湖乡工业基础底子薄,没设备没资金,想弄个像样的工业项目还真是头疼的事情。
“还是去找陈洛河请教一下吧。”徐慎心里打定主意。陈洛河有时候几句话就点透了他的困惑,说不定能有新思路。
徐慎敲了敲陈洛河宿舍的门,没人回应,想着多半已经去操场锻炼去了。徐慎走到操场时,就看见陈洛河已经到了,正慢悠悠地在活动手腕脚腕。
“陈主任,早。”徐慎快步走过去,笑着打招呼。
陈洛河转过身,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徐主任来了?看你这精神头,昨晚睡得不错。”
徐慎挠了挠头,也跟着活动起来,“今天还得跟您学学太极,上次教的那几个动作,我这段时间不练又找不到感觉了。”
陈洛河笑了笑,也不推辞,走到操场中间,双脚分开与肩同宽,双手缓缓抬起,掌心相对,像是抱着一个无形的圆球。
徐慎跟着陈洛河的动作学,一开始还跟不上节奏,练了半套下来,也渐渐找到了感觉,连心里的闷堵都好像被解开了些。
两套太极打下来,徐慎收步站定,深吸一口气,只觉得神清气爽,连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怎么样?是不是比闷在屋里舒服多了?”陈洛河笑着问道。
徐慎点头道:“确实舒服,太极真是个好东西,既能强身健体,还能静心养气。”
陈洛河缓缓说道,“书上说,司马懿就是靠着五禽戏强身健体,活到最后,不仅熬死了诸葛亮,还夺了曹魏的政权,最后司马家统一了三国。这身子骨啊,就是革命的本钱,不管做什么事,都得有个好身体撑着。”
徐慎点了点头,这段历史他在书上看过,只是没往深处想。他静静听陈洛河继续说。
“我小时候看《三国》,最佩服诸葛亮,觉得他真是聪明绝顶,草船借箭、火烧赤壁,尤其是空城计那一段,他在城楼上悠然弹琴,就把司马懿的十万大军吓得不敢进城,当时觉得司马懿也太胆小了。”陈洛河笑了笑,眼里带着回忆的神色,“后来我爷爷跟我说,其实司马懿更聪明。他说司马懿心里清楚,‘狡兔死,走狗烹’,他的权利和地位,都是因为诸葛亮存在才有的——曹魏需要他来对抗诸葛亮,要是诸葛亮死了,他也就没了用处,离大权旁落也就不远了。所以他不是怕诸葛亮,是怕诸葛亮死。”
徐慎听得入了神,这层道理他以前还真没琢磨过。
“不过我爷爷说完,回去的路上我父亲又跟我说,其实还是诸葛亮更聪明。”陈洛河接着说,语气里多了几分深意,“诸葛亮在城头上弹琴,不是在吓唬司马懿,是在‘提醒’他——我现在没兵了,你要想拿下我,现在就能进城。可你想好了,拿下我之后,你怎么办?曹魏没了我这个威胁,还会留着你吗?司马懿是个聪明人,一听就懂了,所以才撤兵。”
“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多层博弈。”徐慎恍然大悟,心里忽然亮堂了些。
陈洛河看了徐慎一眼,知道他听进去了,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做工作,就跟下棋一样,不能只看一步,得想着后面的两三步。你在青山村搞烘干房,是个好开头,但如果只盯着细处,就看不到后面广阔的路。得多想想,怎么把这个事儿做大,让更多人受益。”
徐慎重重地点头,陈洛河的话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心里的许多困惑。他正想再请教几句,想起马乡长昨天跟他约好的时间,要带他见县食品公司的技术人员。
“陈主任,我得去马乡长办公室了。”徐慎连忙说道,“今天谢谢您,跟您聊这几句,比我闷在屋里想半天都有用。”
“去吧,有事随时来找我。”陈洛河挥了挥手,看着徐慎快步离开的背影,眼里露出复杂的神色,他还没开口问徐慎关于他小姑的事。
徐慎一路快步走到马乡长办公室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马乡长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徐慎推开门走进去,就看见办公室里除了马乡长,还坐着一个中年男人——约莫四十岁出头,头发有些秃顶,只在额头前面留着几缕头发,肚子隆起,把身上那件衬衫撑得有些紧绷。他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正低头看着桌上的一份文件。
“小徐来了?快坐。”马乡长抬起头,笑着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然后对中年男人介绍道,“老刘,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徐慎,烘干房的负责人,脑子活,肯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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