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簇幽冷而灼热的火焰在她瞳孔深处一闪而逝,旋即被无尽的深海般的平静所吞没。
她站在窗前,指尖上似乎还残留着方才触碰眉心时的微烫,那是命源瞳开启后留下的余温。
此刻,金光已敛,她看似与常人无异,可那只左瞳之中,却正上演着凡人无法窥见的惊天秘景。
视线穿透了层层叠叠的厚重风雪,越过高墙院落,精准地锁定在了傅家祖宅深处,那一道行将就木的衰败命河之上。
而在那命河即将断流的末端,一道此前从未有过的幽蓝色痕迹,正悄然浮现。
“临终转折点。”沈清棠在心中默念。
此乃大限将至之人才会显现的命数异象,意味着此人心中尚有未了的执念,若有至亲在侧送别,或可引发命数奇迹,获得片刻安宁。
她轻轻吐出一口带着寒意的白气,藏于宽大袖袍中的指尖微微用力,一粒通体碧绿的“静心兰”结晶被悄无声息地捻成了齑粉。
她的计划,从不需要奇迹。
但若这垂死之人真能于最后一刻幡然悔悟,她倒也不介意,借他这残破之躯,为这天下苍生,立一场盛大而悲悯的“赎罪之仪”。
风雪中,傅司寒的身影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劈开了漫天飞雪。
他军靴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的碎裂声,每一步都坚定而沉重,直抵那座几乎被世人遗忘的偏院。
门被推开,一股混杂着药味和陈腐气息的冷风扑面而来。
傅老司令蜷缩在轮椅里,曾经叱咤风云、威震一方的铁血身躯,如今只剩下枯槁的轮廓。
他脸色灰败如死灰,胸口处,那枚由特殊青铜打造、用以镇压他体内狂暴力量的心锁,早已崩裂,只留下一道狰狞的焦黑色疤痕,仿佛被天雷劈过。
他缓缓抬起浑浊的眼,那双曾能洞穿人心的鹰眸,此刻只剩下无尽的空洞与疲惫。
他看着自己的孙子,嘴唇翕动,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她……让你来的?”
傅司寒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沉默地走到轮椅前,将那个入手温热的药囊,轻轻放在了老人盖着薄毯的膝上。
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不带一丝多余的情绪:“她说,别让你死在恨里。”
老司令枯瘦如柴的手指微微一颤,不受控制地碰触到了那个药囊。
一缕熟悉的、仿佛来自遥远记忆深处的香息,瞬间钻入他的鼻腔。
他的身体猛地一僵,浑浊的眼瞳骤然收缩。
这味道……正是三十年前,他妻子病故前,亲手为他点的最后一炉安神香。
与此同时,院外,一株巨大的雪松之下,沈清棠的身影与夜色和风雪几乎融为一体。
她没有踏入那间屋子,只是抬起纤长的手指,在自己光洁的眉心处轻轻一划。
一滴蕴含着磅礴生命力的灵泉之水,自指尖渗出,被她弹入风中,悄无声息地混入了那缕从药囊中溢出的香气里。
她的右眼,命数眼,于此刻悄然开启。
这一次,她看到的不再是宏观的命河,而是傅老司令混乱脑海中,那三道被深埋在记忆最底层的、代表着至深悔恨的蓝色痕迹。
第一道,是枪决那位叛逃的研究员时,黑夜里,他扣动扳机的手那无法抑制的颤抖。
第二道,是隐瞒血清真相后,看着年幼的傅司寒孤单的背影,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痛苦凝望。
第三道,是他最后一次踏入那座冰冷的地宫,对着妻子的冰棺,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出的那句:“我对不起你们……”
沈清棠缓缓闭上双眼,唇瓣轻启,一段古老而晦涩的音律从她口中低吟而出。
这正是古医秘术中的“引路三叠调”,其声波无形无质,却能以香雾为引,精准地渗入人的神魂深处,将潜藏的情感无限放大。
屋内,正沉浸在妻子安神香回忆中的傅老司令,身体猛然一震。
他仿佛在幻觉中听到了妻子的叹息,看到了儿子的背影,也忆起了那名研究员临死前绝望的眼神。
三道悔念如三柄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他那双干涸已久的眼眶,竟毫无征兆地湿润了。
沈清棠无声地退后,立于院中那片洁白的雪地之上。
她心念一动,从随身空间中取出了世间最后一株“鸣心花”。
此花通体晶莹,花蕊处仿佛有一颗微型的心脏在跳动。
她毫不犹豫地刺破指尖,将一滴殷红的精血滴在花根上,随即将它深深埋入雪地之下。
下一刻,她素手轻拍。
嗡——!
同一时间,在这座城市的七万个角落,七万个曾被她用续命之法拯救过的家庭,仿佛收到了某种无声的指令,他们不约而同地取出了沈清棠当初赠予的“安神香囊”,点燃了炉火。
他们被告知,这是在为一位护国的老将祈福,送他最后一程安宁。
刹那间,七万缕凡人最真挚的祈愿之力,化作了七万道肉眼不可见的金色命丝,它们如百川归海,穿透虚空,齐齐汇聚到傅家祖宅的上空,再透过那株以沈清棠精血为引的“鸣心花”,如金色的暖流,精准无误地渗入地下,融入了傅老司令那即将崩碎的命河残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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