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制的防滑车轮碾过厚厚的积雪,发出的沉闷声响被漫天风雪吞噬。
傅家的祖宅坐落在京郊西山,是一座真正的百年世家府邸,飞檐斗拱在雪幕中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沉默而威严。
车门打开的瞬间,凛冽的寒风裹挟着冰晶扑面而来,傅司寒却仿佛毫无所觉。
他弯腰将沈清棠从车内打横抱起,用自己的大衣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苍白恬静的脸。
他的步伐沉稳得可怕,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人的心尖上,压抑着即将喷薄的惊涛骇浪。
暖阁内,地龙烧得正旺,驱散了所有的寒意。
沈清棠被安置在柔软的云榻上,呼吸平稳,面色安详,若不是那几乎探查不到的微弱脉搏,任谁都会以为她只是睡着了。
傅司寒就这么守在床前,整整三日三夜,未曾合眼。
他漆黑的眼底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下颌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唯有那挺直的背脊,依旧如一柄出鞘的利剑,撑起了这片摇摇欲坠的天。
他腕间的玉脉与她心口那看不见的命河依旧缠绕相连,他能感受到她生命的气息并未消散,反而像是在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进行着某种蜕变。
可无论他如何催动玉脉的力量试图呼唤,都如石沉大海,得不到一丝一毫的回应。
傅母端着一碗参汤走进来,看到儿子这副模样,眼底满是心疼。
她将汤碗放下,轻声道:“司寒,她不是单纯的昏迷。我听老一辈人说过,有些拥有特殊天赋的医者,在耗尽心力后会进入一种‘归墟’的状态,意识会沉入本源。想要回来,需要一个‘锚’。”
“锚?”傅司寒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一个让她愿意从那片虚无中回来的理由,一个让她觉得人间值得的人。”傅母的目光落在他紧握着沈清棠的手上,“她需要感觉到,有人在等她,不惜一切代价地等她。”
傅司寒沉默了,深邃如渊的黑眸死死地盯着沈清棠的脸,仿佛要将她的轮廓刻进灵魂深处。
良久,他忽然动了。
他没有喝那碗参汤,而是脱下了身上笔挺的外套,俯身,小心翼翼地将沈清棠整个抱入怀中,让她冰凉的脸颊贴紧自己滚烫的心口。
他收紧手臂,力道大到骨节泛白,却又精准地避开了她身上的伤处。
“你不是说过,命河选中的,都是不怕反噬的人吗?”他将唇贴在她的耳边,灼热的气息混杂着从未有过的脆弱与偏执,一字一句,撞入她的灵魂,“沈清棠,我告诉你——我怕。”
“我最怕的,是你根本不屑回来。”
他的体温、他强而有力的心跳、他压抑着颤抖的呼吸,透过薄薄的衣衫,透过肌肤的每一寸,源源不断地渡入她的体内,化作最原始也最霸道的呼唤。
与此同时,在命河的深处,沈清棠的意识正悬浮于一片金色的光海中。
外界万千患者为她点燃的香炉,那无数的感激、祈愿与生之执念,汇聚成一道道肉眼可见的金色暖流,顺着无形的命丝回涌,滋养着她近乎枯竭的命源。
她身下的空间内,那株代表着旧日枷锁的黑色药草早已彻底枯萎成灰,取而代之的,是一株璀璨夺目的金色莲花,莲花的根系竟是直接扎入了灵泉的核心,与整个空间融为一体。
她终于彻底明悟,命河选择她,从来不是因为她是那个所谓“傅母之女”的替代品,而是因为,在这世间,唯有她敢将自己的命分给别人。
她本可以顺应这股力量,就此蜕去凡胎,成就一种更高层次的生命形态,成为真正的“神”。
可就在那一刻,傅司寒那一声压抑着恐惧的“我怕”,如同一道惊雷,劈开了这片祥和的金色光海。
她停住了。
那一声低语,像是一根无形的锚,死死地拽住了她即将远去的意识。
她缓缓睁开命源瞳,右眼最后一次以灵泉为引,神念覆盖全城。
她看到了,无数个家庭里,人们正依照她留下的香方,点燃了她命名为“暖冬”的香炉,袅袅青烟驱散了寒意与病气。
她看到,无数个孩童正趴在结了冰花的窗户上,用稚嫩的手指画出一个个笑脸,他们叫她“慈引奶奶”。
原来,我从来都不是什么救世的神医……是他们,用最纯粹的善意,将我托举成了神医。
沈清棠发出一声悠长的轻叹,眼底的金光不再缥缈,而是多了一丝人间烟火的温度。
她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逆转命河!
她不再被动吸收那万民愿力,而是以自己的命源为核心,以这股磅礴的万人暖意为薪柴,悍然点燃了医门禁术中记载的——融心火!
暖阁内,傅司寒依旧保持着拥抱的姿势,却忽然感到怀中的身躯猛地一颤。
他霍然低头,正对上一双睁开的眼眸。
那双眼睛里,金色的流光如熔岩般翻涌,璀璨得令人不敢直视!
“傅司寒。”沈清棠开口,声音清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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