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小心地托住黄嫣的肩膀,将她侧翻过来。叶哲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动作,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几乎忘了呼吸。急诊室惨白的灯光下,黄嫣后背的皮肤暴露出来。一片光滑的肌肤中央,一道淡粉色的疤痕赫然显现,像一条沉睡的蛇,蜿蜒着趴在肩胛骨下方。 叶哲的视线像被磁石吸住,牢牢钉在那道疤痕上。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他认得这疤痕的形状。那弧度,那位置……太熟悉了。他的手下意识地伸进口袋,死死攥住了那个磨得发白的小药盒。粗糙的塑料边角硌着他的掌心。他猛地低头,目光扫过药盒上那行模糊不清的数字批号。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这串数字,和十年前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医务室里那个湿漉漉的棕色药瓶标签上,被雨水晕染开却顽强显露的一角批号,一模一样! “这疤痕……”医生皱紧眉头,手指悬在半空,没有触碰,语气带着职业性的探究,“陈旧性的,愈合很久了。看形态,像是锐器划伤,当时处理得……不算很精细。”他的目光扫过叶哲瞬间煞白的脸,又落回黄嫣毫无知觉的面容上,似乎在寻找某种关联。 叶哲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晚的医务室,刺鼻的消毒水味,昏黄的灯光,浑身湿透、头发还在滴水的黄嫣抱着那盆被雨水打得七零八落的蒲公英冲进来……她是为了护住那盆该死的花!为了挡住失控撞过来的他!他那时只顾着查看那盆象征着他无望初恋的蒲公英有没有摔坏,甚至没多问一句她疼不疼。他隐约记得校医处理伤口时她咬着唇、背对着他微微发抖的样子。原来,原来留下了这么深的痕迹。十年了。这道疤一直藏在她身上,像一道无声的控诉,而他像个瞎子,视而不见。 就在这时,负责固定黄嫣头部的年轻护士突然发出短促的惊呼:“医生!您看这里!”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护士的手指正指着黄嫣左侧锁骨下方一处不太起眼的位置。那里,一道更细、颜色更浅的缝合痕迹若隐若现,针脚留下的细微凸起在灯光下显出与周围皮肤不同的质地。 “这也有缝合痕迹!”护士的声音带着一丝发现异常的新奇,“好像……是很早以前缝合的,几乎长平了。” 锁骨处的缝合痕迹?叶哲的脑子嗡的一声,像被重锤击中。背上的疤对应着那个雨夜,那这锁骨下的……又是什么?他从未见过,从未听说!一股巨大的、混杂着震惊、恐慌和迟来十年的剧痛的洪流猛地冲垮了他。他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推了一把,踉跄着向后猛退一步。 “哐当——!” 他撞倒了身后一辆装满器械的抢救车!金属车身重重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巨响。车里散落的玻璃药瓶、针筒、镊子……稀里哗啦地倾泻出来,碎裂声此起彼伏。 叶哲只感到右手掌心一阵尖锐的剧痛,仿佛被烧红的铁钉贯穿。他痛得倒抽一口凉气,本能地抬起手。一块尖锐的玻璃碎片深深扎进了他的手掌,殷红的血珠迅速从伤口周围渗出、汇聚,然后,滴落。 一滴,两滴。鲜红的血滴,沉重地砸在平车边缘,黄嫣那本摊开的、墨迹未干的急诊病历本上。血珠在白色的纸页上迅速晕开,像两朵突兀绽开的、触目惊心的花,正正覆盖在“既往病史”那几个打印的黑字上。 一片狼藉中,急诊医生严厉的目光扫过叶哲流血的手和地上的混乱,眉头锁得更紧。护士们低声惊呼着,有人立刻蹲下收拾残局。叶哲却像被钉在了原地,右手掌心的剧痛远不及心口撕裂般的钝痛。他低头看着病历本上那摊迅速扩大的暗红,看着那行被血污模糊的“既往病史”,又缓缓抬起视线,死死锁住黄嫣苍白如纸的脸,还有她锁骨下方那道他从未知晓的陈旧缝合痕迹。 “黄嫣……”一个破碎的声音从他喉咙深处挤出来,带着绝望的颤抖,“你到底……还瞒了我多少?” 他受伤的手无力地垂落,更多的血滴沿着指尖滑下,落在冰冷的地砖上,也落在护士匆忙捡起的病历本边缘。护士焦急地喊了一声:“家属!你的手!” 叶哲却像没听见,只是死死地盯着黄嫣锁骨下的那道痕迹,仿佛要穿透时光,看清那背后隐藏的、比他想象的更为残酷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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