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村不大,此时低矮的土坯房静悄悄的,连一缕炊烟都没有,更别说寻常村落该有的鸡鸣犬吠。
“咋了,爹?” 王小虎也慌了,“这不就是咱村吗?”
“是咱村,可太静了!” 王大树的声音发紧。
“往常这个时辰,你婶子们该在村口唠嗑,娃子们该在雪地里疯跑,还有大黄 —— 咱家那条老黄狗,每次我进山回来,隔着二里地就该汪汪叫着迎出来,今天咋连个影都没有?”
他越说越急,挣扎着想从担架上下来,却被腿上的伤疼得闷哼一声。刘家兄弟也变了脸色,几人下意识地加快脚步,朝着村口跑去。
刚到村口那块标志性的黑石旁,王小虎突然顿住了脚步, 雪地上,赫然躺着他家的大黄,大黄脖子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早已冻僵在雪地里。
“大黄……” 王小虎哑声叫着,大黄早没了气息。
南木的心沉了下去,一股不祥的预感攫住了所有人。她示意黑羽和秦风留下几人在村口警戒,跟着王小虎进了村子。
踏入村口的那一刻,连最冷硬的宋剑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土坯房的门窗大多被砸烂,有的屋顶已垮塌,显然被大火烧过。
雪地上散落着破碗、衣物,还有一些被踩碎的陶罐,最触目惊心的是那些暗红色的痕迹 —— 那是血,早已凝固成黑紫色,与白雪交织在一起,刺得人眼睛生疼。
“人呢?村里的人呢?” 刘钢躺在担架上,看着空无一人的村子,声音嘶哑。
“ 是二柱娘……” 刘铁颤抖着指向一间烧塌了半边的土房,门口倒着一具妇人的尸体,身上穿着补丁摞补丁的棉袄,早已被血浸透。
“三婶!” 王小虎冲过去,跪在另一具尸体旁,那是个抱着孩子的中年妇女,两人早已没了气息,孩子的小拳头还紧紧攥着母亲的衣角。
南木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寒意,仔细查看四周。地上有杂乱的脚印,既有村民的布鞋印,也有穿着兽皮靴的大脚印,还有几处狼爪印。
王小虎吼叫着,“是炽奴人,炽奴人又来村里杀人放火了”。
王小虎疯了一般冲向自家的土坯房,那扇熟悉的木门早已被踹烂,歪歪斜斜地挂在门框上。他刚冲进院子,便看到了让他目眦欲裂的一幕。
母亲和大妹妹倒在门槛边,地上到处是血,母亲身上的棉袄被撕成布片,一道狰狞的刀伤从胸口延伸到腹部,显然是被利刃直接剖开。
母亲的眼睛圆睁着,仿佛还残留着最后一刻的惊恐与愤怒,手里紧紧攥着一根木棍。
“娘!大丫!” 王小虎跪倒在地,颤抖着去探两人的鼻息,指尖触及的只有刺骨的冰冷。
他猛地抬头,看到炕边的地上,四岁的小妹妹脸朝下趴在冰冷的地面上,小小的身子早已僵硬,后颈处有一道刀痕。
而才一岁还不会走路的小弟躺在床上,血从床沿流到了地上,凶手连这样一个襁褓婴儿都没放过。
“啊 ——!!!”
王小虎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像一头受伤的幼兽,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与绝望。
他抱着妹妹弟弟冰冷的身体,一遍遍地喊着 “小妹小弟”,泪水混合着鼻涕淌在脸上,瞬间冻成了冰碴。
而王大树看到妻儿这个惨状,一口鲜血喷出就昏死过去。
南木和白芷赶紧抢救。
另一边,刘铁背看弟弟刘钢踉跄着跑向村东,刚靠近家门口那棵老槐树,刘铁便僵住了 ——
父亲趴在老槐树旁井台上,后背插着一把炽奴人的弯刀,刀刃从胸口穿出,鲜血染红了井台的积雪,连井水都泛着淡淡的红。
才十三岁的妹妹泡在冰冷的井水里,脸上白得如雪。
而母亲,则倒在老槐树下,身上只有一件上衣,被撕扯得破烂不堪,露出的皮肤上布满了青紫的瘀伤,下身的裤子被丢在一边,显然在临死前遭受了难以想象的屈辱。
她的眼睛死死瞪着天空,嘴角还残留着血迹,双手在雪地上抓出深深的指痕,仿佛是在最后的挣扎中,抠进了这片生养她的土地。
“爹…… 娘……三妹!” 刘铁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他一步步挪过去,想要合上母亲的眼睛,手却抖得厉害,怎么也做不到。
想要拉出井里的妹妹,可浑身没半点力气。
他猛地转头,看向刘钢,眼中是从未有过的猩红,那是被仇恨点燃的火焰,几乎要将他自己焚烧殆尽。
“二弟,是炽奴人…… 是那些畜生!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把他们碎尸万段!”
刘钢坐在雪地上,看着父母、妹妹的惨状,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有泪水无声地滑落。
听到哥哥的吼声,他猛地抬起手,死死抓住身边一根断裂的木棍,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木棍刺进手心也不觉得疼。
整个黑石村,都被这样的惨状笼罩。
胜子在村西的磨盘旁,找到了他瘸腿的哥哥,哥哥的脑袋被钝器砸得稀烂。
石磊在一间倒塌的土房里,发现了三个被压在房梁下的孩子,最小的那个手里还攥着半个冻硬的窝头。
经过搜查,整个黑石村,几十户人家,除了死去的老弱幼村民,其余的人,全被掳走,连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他们…… 他们把人抓走了……” 王小虎的声音带着绝望,“炽奴人……他们不光抢东西,还抓人……”
南木站在村口的黑石旁,看着这地狱般的景象,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她见过现代战场的炮火纷飞,见过权谋的冷酷,却从未见过如此**裸的、针对无辜百姓的屠戮与暴行。
那些冰冷的尸体,那些凝固的血迹,那些临死前的挣扎与不甘,像一把把尖刀,狠狠扎在她的心上。
“这群畜生!” 石磊气得目眦欲裂,一拳砸在旁边的树干上,震得积雪簌簌落下,“守关的军队是瞎了吗?就眼睁睁看着炽奴人在眼皮子底下屠村?”
秦风沉默地握紧了双剑,指节泛白。他走过许多地方,见过战乱的残酷,却从未见过如此明目张胆的屠戮,更让人心寒的是,这一切就发生在离雄关不远的地方,守军却视而不见。
南木终于明白,楚蒙的镇北军为何对炽奴人如此 “宽容”—— 他们或许早已达成了某种交易,用边关百姓的性命和安宁,换取自己的利益。
“先把逝者安葬了吧。” 南木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