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活尸守阵人
吴明跪在灰白色的土地上,额头抵着地面,保持着磕头的姿势。风吹过他稀疏的头发,露出头皮上暗紫色的斑块——那不是老年斑,是尸斑,密密麻麻覆盖了整个头顶。
林九没有立刻回答。他拄着桃木杖,走到吴明面前,弯腰仔细打量这个老人。不,仔细看,吴明身上的“人味”已经很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若有若无的腐臭,被某种草药味道勉强掩盖。
“你先起来。”林九说,“把事情说清楚。你到底是什么状态?这五十年,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吴明缓缓抬起头,那双燃烧般的眼睛里有痛苦,也有释然。他撑着拐杖站起,动作僵硬得像是关节锈死的木偶。
“进来说吧。”他转身,拖着脚踝上的铁链,一步一步挪回土屋,“外面……不安全。天快黑了。”
林九看了一眼血红色的太阳——它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向地平线,虽然按照异常的时间流速,这个“黄昏”可能会持续很久。
四人跟着吴明走进土屋。
屋里比外面更冷,像冰窖。摆设极其简陋:一张破木板床,一张瘸腿桌子,一把椅子。墙角堆着十几个陶罐,有些罐口用黄泥封着,有些敞开着,里面是黑乎乎的、像是草药渣的东西。
最引人注目的是墙壁——四面土墙上,画满了符咒。不是用朱砂,而是用某种暗红色的颜料,在昏暗的光线下像是干涸的血。符咒的图案复杂诡异,层层叠叠,看久了让人头晕目眩。
吴明在床边坐下,指了指屋里仅有的几个木墩:“坐吧。地方简陋,见谅。”
他的声音依然沙哑,但比刚才流畅了些,像是声带正在慢慢“苏醒”。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林九没有坐,目光落在吴明脚踝的铁链上,“这铁链,是你自己拴的?”
吴明低头看着铁链,苦笑:“是。五十年前,我爷爷吴老狗临死前交代,如果有一天我感觉压不住下面的东西了,就用‘锁魂链’把自己锁在阵眼上。这样,就算我死了,魂魄也会被锁在这里,继续维持阵法。”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三年前,我就该死了。心脏停了,呼吸没了,身体开始僵硬。但我不能死……阵法已经摇摇欲坠,我死了,下面三百多具僵尸立刻就会破土而出。”
沈兰心突然明白了:“所以你用了……禁忌的方法?”
吴明点头,伸出枯瘦的手,解开中山装最上面的三颗扣子。
衣襟敞开,露出胸膛。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吴明的胸口,有一个拳头大的洞。洞的边缘是焦黑的,像是被烧灼过,洞里没有心脏,没有内脏,只有一团蠕动的、暗绿色的东西。那东西像是一坨纠缠的藤蔓,又像是某种器官,有规律地收缩、膨胀,发出微弱的“噗通”声。
藤蔓的末端,连接着十几根细小的血管状组织,深深扎入胸腔周围的皮肉。
“这是……噬灵藤?”阿雅失声道,“和陈天雄用在尸傀身上的一样!”
“不一样。”吴明摇头,“这是‘共生噬灵藤’,我从爷爷的秘典里找到的禁术。把噬灵藤的幼苗种进心口,让它替代心脏,同时吞噬我的生命力和……下面那些僵尸溢散的阴气。这样,我既不会完全变成僵尸,又能获得足够的力量维持阵法。”
他拉上衣襟,扣好扣子,动作缓慢而仔细,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
“代价是,我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不能离开阵眼超过十丈,否则噬灵藤就会反噬,把我彻底变成僵尸。不能见阳光——虽然这里也没有真正的阳光。最重要的是……”
他抬起头,眼中的燃烧光芒暗淡了些:
“我能感觉到,下面那些东西的怨念,正在一点点侵蚀我的神志。有时候我会突然忘记自己是谁,会想撕开活人的喉咙,喝温热的血。每次这种冲动袭来,我就用这根拐杖戳自己的大腿。”
他举起拐杖,沈兰心这才看清,拐杖顶端镶嵌的那颗黑色牙齿,其实是一颗尖锐的僵尸獠牙。
“痛楚能让我保持清醒。”吴明说,“但最近,痛楚的效果越来越差了。昨天,我差点把一只误入这里的野兔生吃了。”
屋里陷入沉默。
只有墙上符咒偶尔发出的、微弱的“滋滋”声,像是电流通过。
王胖子咽了口唾沫,打破沉默:“那个……吴老爷子,你说下面有三百多具僵尸?都是当年落魂坡的村民?”
“三百二十七具。”吴明精确地说,“男女老少都有。民国十二年秋天,一场怪病席卷村子。染病的人先是高烧,然后皮肤发黑,眼睛变红,最后失去理智,见人就咬。被咬的人也会染病,七天之内,全村无一幸免。”
他的眼神飘远,像是回到了那个年代:
“我爷爷吴老狗是方圆百里最有名的赶尸匠。他赶回村子时,看到的已经是人间地狱。活人要么死了,要么变成了吃人的怪物。他试图用祖传的控尸术控制局面,但僵尸太多了,控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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