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的脚步越来越近,苏家别业内外张灯结彩,仆从们忙碌地洒扫庭院、悬挂桃符、准备各色年货,空气中弥漫着喜庆与忙碌的气息。连带着那股若有若无、来自幽冥影的阴霾,似乎也被这浓烈的年味冲淡了几分。
灰驴这几日颇为安分,大部分时间都趴在它那铺了加厚锦垫的“阳光专座”上,监督着小祸斗不要试图把新挂上去的红灯笼当成磨牙玩具,顺便对往来搬运年货的仆役们指指点点——用鼻子。
“那坛酒,放阴凉处,莫晒了。”
“那条青鱼,腌的时候,花椒多放三粒。”
“那挂腊肉,肥瘦相间,尚可,留到初二再吃。”
仆役们早已习惯了这位“驴总管”的神异,对它的“指点”无不凛然遵从,甚至有人私下觉得,按犟爷说的做,那年货的味道确实更胜往年。
小祸斗则彻底玩疯了。它被允许在院子里有限度地“撒野”,追着被风吹落的枯叶能跑上半天,对什么都充满好奇,尤其对那些红艳艳的炮仗和剪纸,总想扑上去啃一口,屡教不改,被灰驴用尾巴抽了几次屁股才稍微收敛。
终于到了除夕。
傍晚时分,别业正厅“锦华堂”内,灯火通明,暖意融融。巨大的圆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菜肴,鸡鸭鱼肉自不必说,更有象征“年年有余”的清蒸鲈鱼、“团团圆圆”的四喜丸子、“步步高升”的年糕、“勤勤恳恳”的腊味合蒸……林林总总,不下二三十道,香气扑鼻,令人食指大动。
苏慕云作为家主,居主位。林辰、罗横、白芷作为重要客卿,分坐左右。而最引人注目的,则是紧挨着苏慕云、面前摆着一个特大号鎏金食盆和一只玉碗的灰驴,以及蹲在特制高脚凳上、面前摆着描金小碟的小祸斗。
这奇特的“一家子”团圆饭,若是让外人看了去,定要惊掉下巴。但在苏府别业,众人早已见怪不怪。
“犟爷,林兄,罗兄,白姑娘,还有祸斗,”苏慕云笑容满面地举杯,“旧岁将尽,新年即临。慕云幸得诸位相助,方能安然度过诸多风波。今日除夕,略备薄酒粗肴,不成敬意。这一杯,敬诸位,也敬这团圆之夜!”
众人(和驴、狗)纷纷举杯(或用鼻子卷起酒杯,或低头舔舔面前的牛奶)。灰驴将杯中上好的绍兴花雕一饮而尽,打了个醇香的酒嗝,用鼻子划拉:“菜凉了,动筷。”
它这一发话,宴席才算正式开始。
灰驴吃饭,自有章法。它先尝了块白切鸡,点头认可其鲜嫩;又品了片桂花糯米藕,赞赏其甜糯;对那盘油光发亮的红烧蹄髈更是情有独钟,用鼻子灵活地撕下一大块,细嚼慢咽,满脸享受。
小祸斗则没那么多讲究,对着自己碟子里的鸡腿和肉丸子发起猛攻,吃得哼哼唧唧,尾巴摇成了陀螺。
席间气氛融洽,苏慕云谈笑风生,说着姑苏城年的习俗趣闻;林辰偶尔插话,询问些江湖典故;罗横虽沉默,但嘴角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白芷则细心地将鱼刺剔除,将鱼肉分给眼巴巴的小祸斗。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窗外隐隐传来零星的爆竹声,更添年节气氛。
就在这时,苏福端着一个小巧的红木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几个鼓鼓囊囊的红色锦囊。
“公子,给各位的压岁红包准备好了。”苏福恭敬道。
苏慕云笑着接过,先给了林辰、罗横、白芷一人一个:“一点心意,讨个吉利,莫要推辞。”
三人道谢接过。
接着,苏慕云拿起一个明显比其他人大上好几圈、绣着金线铜钱纹样的超级大红包,走到了灰驴面前,躬身道:“犟爷,您劳苦功高,这是慕云一点心意,请您笑纳。”
所有人都好奇地看着,想看看这位爷对“压岁钱”会是什么反应。
灰驴放下正在啃的半块年糕,瞥了那大红包装一眼,鼻子凑过去嗅了嗅。红包里除了银票,似乎还有……一股淡淡的、甜丝丝的枣泥味儿?
它用鼻子将红包卷了过来,并没有打开,而是放在自己的食盆旁边。然后,它抬起头,看着苏慕云,眼神里居然带着一丝……长辈看晚辈的慈祥(?)?
它用鼻子在地上划拉:
“心意,领了。”
“汝,亦不易。”
“此物,赐汝,压惊。”
说着,它竟从自己身下厚厚的软垫角落里(天知道它什么时候藏在那里的),用鼻子拱出了一个……用红纸歪歪扭扭包着的小包裹!那红纸包得极其粗糙,边角都没对齐,上面还用鼻子蘸了墨,画了一个抽象的、勉强能看出是驴头的图案。
灰驴将这个比自己收到的红包小得多、寒酸得多的“红包”,推到了苏慕云面前。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苏……苏家公子,江南织造的少主,富可敌国,竟然……收到了一头驴给的压岁红包?!
苏慕云也愣住了,他看着那个丑萌丑萌的驴头图案和歪扭的红纸包,一时间不知该作何表情。是感动?是荒谬?还是两者皆有?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