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鹤楼一宴,灰驴“犟爷”的名声在姑苏城特定的圈子里不胫而走。当然,流传的版本五花八门,有的说它是苏公子重金礼聘的异人,精通易容术,扮作毛驴游戏风尘;有的说它是山中修炼得道的灵兽,护佑苏家;更离谱的,则信誓旦旦地说亲眼见过这驴口吐人言,能掐会算。
对这些流言蜚语,身处苏家城外别业的灰驴充耳不闻。它这几日过得甚是惬意,每日有松鹤楼特供的蹄髈,有各地搜罗来的美酒,别业里的小池塘还能偶尔泡个澡,晒晒太阳,监督一下小祸斗不要追咬苏家养来报晓的锦鸡,小日子过得比在珍珠岛还滋润。
然而,这份宁静之下,林辰却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苏慕云虽然每日都来问候,笑容依旧温和,但眉宇间偶尔会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阴霾。那位老仆苏福,巡视别业的次数明显增多,护卫的排班也悄然收紧了几分。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
这夜,月隐星稀,夜色深沉。
别业各处灯火渐熄,唯有巡夜护卫的脚步声和更梆声偶尔响起。林辰正在房中翻阅一本苏慕云借给他的江南风物志,忽然听到窗外传来极轻微的“窸窣”声。
他警觉地抬头,却见一道熟悉的灰色影子,如同鬼魅般从窗缝间一闪而过,融入外面的黑暗中。
“犟爷?”林辰一愣,这大半夜的,它不睡觉,跑出去干嘛?难道是又惦记上厨房里新腌的腊肉了?
他放心不下,悄悄推开房门,跟了出去。只见灰驴并未往厨房方向去,而是借着花草树木的阴影,悄无声息地朝着别业的主建筑群,也就是苏慕云日常起居和处理事务的“慕云轩”潜行而去。
它的动作轻盈得不可思议,四蹄落地近乎无声,庞大的身躯在阴影中穿梭,竟有一种猎豹般的敏捷与优雅,与平日里那副懒散吃货的模样判若两驴。
“犟爷这是……夜探苏府?”林辰心中疑窦更甚,也收敛气息,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慕云轩书房的方向,此刻竟还亮着灯火!隐约有人声传来。
灰驴潜至书房窗下,耳朵警惕地竖着,鼻子轻轻抽动。林辰也屏息凝神,躲在假山后。
书房内,正是苏慕云和苏福二人。
“……福伯,消息确认了吗?”苏慕云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确认了,公子。”苏福的声音低沉而凝重,“‘那边’的人,已经到姑苏了。我们派去北边的人……失手了,东西没能截下来。”
“唉……”苏慕云长叹一声,“树欲静而风不止。本以为请回犟爷这等奇助,能多几分把握,没想到对方动作这么快。”
“公子,犟爷虽神异,但终究……来历不明,其意难测。眼下危机迫近,我们是否……”
“不必多疑。”苏慕云打断道,“犟爷乃奇士,非是池中之物,既以诚待之,必不会负我。当务之急,是弄清楚他们此次来了多少人,领头的是谁,以及……那件东西,究竟到了何处。”
“老奴明白,已加派人手去打探。只是对方行踪诡秘,实力不明,恐怕……”
窗外的灰驴听到这里,耳朵微微动了动,似乎得到了想要的信息。它不再停留,转身,悄无声息地退走,经过林辰藏身的假山时,还瞥了他一眼,眼神示意:跟上。
回到住处,林辰忍不住低声问道:“犟爷,您也察觉到了?苏家果然有麻烦。”
灰驴趴回自己的软垫,用鼻子在地上划拉:
“麻烦,香。”
“有戏,看。”
林辰:“……” 得,在犟爷眼里,麻烦不是麻烦,是能看戏和下饭的佐料。
灰驴又划拉:
“府内,有‘味’。”
“非,善类。”
林辰心中一凛:“您是说,这别业里,有内奸?或者混进了外人?”
灰驴点了点头,鼻子朝慕云轩的方向示意了一下。它刚才不仅是去听墙角,更是凭借它那超凡的嗅觉,捕捉到了苏慕云和苏福身上沾染的一丝极其淡薄、却与这别业整体氛围格格不入的“异味”。那是一种混合了某种特殊药材和长期潜伏者身上特有的、压抑阴冷的气息。
“那我们……”林辰刚想问要不要提醒苏慕云。
灰驴却摇了摇头,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它用鼻子指了指窗外夜色,又做了一个潜伏和观察的动作。
林辰明白了,犟爷这是职业病犯了!它想亲自把这“戏”给揪出来!或者说,它觉得这样更好玩。
接下来的两天,灰驴彻底化身“暗夜巡卫”和“别业保安总监”。
白天,它依旧是那副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就琢磨下一顿吃什么的懒散模样,顶多偶尔用鼻子“指点”一下厨子怎么做菜更入味。
可一到夜里,它就来精神了。
它不再满足于待在舒适的“厢房”里,而是开始了它的秘密巡查。
第一次夜巡,它就逮着一个试图往水井里撒不明粉末的矮胖厨娘。那厨娘刚鬼鬼祟祟地摸到井边,就被悄无声息出现在她身后的灰驴,用鼻子卷起地上一颗小石子,“咻”地一下打中了膝弯穴道。厨娘“哎哟”一声跪倒在地,手里的药包也掉了。没等巡夜护卫赶来,灰驴早已消失在黑暗中,深藏功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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