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刘知府家眷的车队早已远去,只留下些许扬尘和空气中残留的、若有若无的糕点甜香。茶棚里,气氛却有些凝滞。
林辰恶狠狠地啃着罗横施舍(?)的半张粗面饼,味同嚼蜡,眼神幽怨地瞟着旁边一脸餍足、甚至开始悠闲剔牙(用草茎)的灰驴。他感觉自己刚才那番惊天地泣鬼神的表演,完全是为驴作嫁,纯纯的大冤种。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自己刚才“表演”的地方——官道中央的尘土里,有一点微弱的银光闪烁。
是那块被王护卫丢出来的、约莫二两重的碎银子!
刚才光顾着演(和馋糕点),竟然把这茬给忘了!
林辰眼睛瞬间亮了!蚊子腿也是肉啊!二两银子,够他买好几身像样的粗布衣服,吃好几顿带肉的饱饭了!
他立刻把对犟驴的怨念抛到脑后,三口两口把饼子塞进嘴里,像只脱缰的野狗般冲了出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块碎银子捡了起来,紧紧攥在手心,感受着那冰凉的触感,心里美滋滋的。
“嘿嘿,犟爷,您看,虽然糕点没咱的份,但这跑腿费……”他屁颠屁颠地跑回茶棚,晃着手里的银子,试图跟灰驴“分赃”,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灰驴正用一根细长的草茎,有模有样地剔着它那口大板牙,闻言,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瞥了一眼林辰手里那点寒酸的银子,鼻子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哼”,眼神里充满了“就这?”的鄙夷。它甩了甩尾巴,扭过头,继续它的口腔清洁工作,仿佛那二两银子玷污了它高贵的视线。
林辰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得,这位爷眼界高,看不上这点小钱。他悻悻地把银子揣进自己怀里,和之前摸尸得来的银钱放在一起,心里盘算着等到了下一个城镇,该怎么好好犒劳一下自己饱受摧残的胃和身体。
然而,他这口气还没松完,怀里的银子还没捂热,灰驴却突然停下了剔牙的动作。它猛地转过头,那双棕黄色的眼珠再次锐利起来,死死盯住了林辰的胸口——准确地说,是盯住了他怀里所有银钱的位置!
林辰心里咯噔一下,一股熟悉的、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不是吧?又来?!刚才不是还嫌弃吗?!
只见灰驴的眼神变得异常“深邃”,它踱步走到林辰面前,鼻子几乎要贴到他的胸口,仔细地嗅了嗅,喉咙里发出一种类似于老学究沉吟般的“咕噜”声。
然后,在林辰惊恐的目光中,灰驴抬起一只前蹄,先是点了点林辰的胸口(银钱位置),然后又重重地跺了跺地面,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接着,它又抬起蹄子,指向官道旁边一片长势旺盛、绿油油的……野草地?!
林辰彻底懵了。
这……这是什么意思?嫌钱脏?要埋起来?还是说……让它长草?!
“犟……犟爷?”林辰声音发颤,“您……您这又是什么高深的指示?这银子……它不长脚,也不会自己长草啊……”
灰驴不耐烦地喷了个响鼻,似乎对林辰的悟性感到绝望。它再次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动作:点胸口,跺地,指野草。这次,它指完野草后,还特意低下头,啃了一口鲜嫩的草尖,嚼得津津有味,然后抬起头,用一种“你懂了没?”的眼神看着林辰。
林辰看着它嚼草的动作,脑子里灵光一闪,一个荒诞至极的念头冒了出来,他试探着问道:“您……您是说……让我用这些银子……去买……草料?!给您吃?!”
灰驴眼睛瞬间亮了!猛地点头!尾巴欢快地甩动起来!仿佛在说:孺子可教也!总算开窍了!
林辰:“!!!”
他感觉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差点没当场晕过去!
用他拼死拼活(主要是拼脸皮)赚来的、准备改善生活的血汗钱,去给这头挑食挑到人神共愤、连粗茶淡饭都不屑一顾的犟驴……买、草、料?!
这他娘的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
你自己不会啃路边的野草吗?!那野草不鲜嫩吗?!不水灵吗?!为什么非要花钱买?!哪家的草料能比这纯天然无公害的野草更香?!
林辰内心在咆哮,脸上却不敢表露分毫。他看着灰驴那“你敢说个不字试试”的威胁眼神,又感受了一下怀里沉甸甸的银子,只觉得那些银子此刻变得无比烫手,仿佛揣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罗横在一旁,默默地将最后一口粥喝完,把碗轻轻放在桌上。他看着林辰那副如丧考妣、欲哭无泪的表情,又看了看那头理直气壮要求“特供草料”的灰驴,一向冷硬的嘴角再次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他忽然觉得,自己之前被口水糊脸、被魔音灌耳的经历,似乎……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至少,没被讹钱。
烧水的老者躲在灶台后,听着这边的动静,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同情。他活了大半辈子,见过抠门的地主,见过吝啬的商人,但还是头一回见到……逼着仆从给自己买高级草料的驴!这世道,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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