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醉仙镇三日,官道渐渐荒凉,两旁的山势却愈发奇峻。时近正午,空气中弥漫的薄雾带来了一丝清寒,也送来了一股令人难以抗拒的暖香。那味道醇厚无比,像是大块羊骨在锅中翻滚了整夜后析出的浓白鲜美,又混着白胡椒的辛香、老姜的暖意,以及某种类似草果的特殊香气,勾得人腹中馋虫大动。
犟爷的蹄子立刻改了方向,拽着板车就往雾气更浓的山坳里拐。林辰抬眼望去,只见前方山坳中隐约有屋舍轮廓,一面褪色的酒旗在雾中无力地飘着,上面似乎绣着一只羊头。
“这香味……是上好的羊汤。”林辰提了提缰绳,跟着犟爷往镇子里去。
镇口立着一块被风雨侵蚀得厉害的青石界碑,勉强能辨认出“羊汤镇”三个字。镇上街道冷清,许多铺面都关着门,只有零星几家门口摆着热气腾腾的汤锅。那最浓郁的香气,正是从镇子中央一家名为“白氏羊汤”的老店飘出的。
然而,店门口却围着一群人,气氛紧张,并无食客盈门的喧闹。一个满脸横肉、穿着绸衫的胖子正带着几个伙计堵在门口,对着店里的老掌柜唾沫横飞:
“白老头,别给脸不要脸!刘爷我看上你这铺子是你的福气!三十两银子,够你回乡下养老了!”
老掌柜白发苍苍,腰背佝偻,却死死挡在门口,手里还攥着一把舀汤的长勺:“刘掌柜,这店是我白家三代心血,祖传的汤方更是无价之宝,你说破天我也不卖!”
“祖传汤方?”那刘掌柜嗤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抖了抖,“你看清楚!这地契房契早被你那个败家儿子押给我了!白纸黑字,到期不还钱,这铺子连同里面所有的东西,包括你说的什么狗屁汤方,都归我!”
老掌柜脸色瞬间惨白,身子晃了晃,颤声道:“不……不可能……我儿他……”
“你儿子欠了赌坊一百两,利滚利现在三百两!他把这店押给我抵债了!”刘掌柜得意洋洋,“今天这店,你让也得让,不让也得让!来人,给我把招牌摘了,里面的东西都清出去!”
几个凶神恶煞的伙计应声就要往里冲。
犟爷被那羊汤香气勾得心急火燎,眼看这帮人要捣乱,它不满地打了个响鼻,往前一站,挡住了门口。它虽然贪吃,但也看得出谁好谁坏。
“哪来的瘟驴?滚开!”一个伙计伸手就来推犟爷。
犟爷侧身一让,那伙计推了个空,踉跄向前。犟爷顺势用脖子一拱,那伙计惊呼一声,整个人跌进了旁边一个装着脏水的木桶里,狼狈不堪。
刘掌柜脸色一沉:“嘿!反了天了!连头畜生也敢跟刘爷我作对?给我连这驴一块收拾了!”
另外几个伙计抽出随身的短棍,围了上来。林辰正要上前,犟爷却冲他摇了摇头,自己往前踏了一步。它深吸一口气,那羊汤的浓郁香气让它精神一振,随即猛地仰头,发出一声穿云裂石般的长嘶!
这一声嘶鸣与寻常驴叫迥异,高亢清越,直透雾霭,在群山间激起阵阵回响。更奇的是,镇子里、镇子外,远远近近传来了其他驴马骡子此起彼伏的应和声,一时间嘶鸣阵阵,好不热闹。
刘掌柜和伙计们被这突如其来的“驴马大合唱”吓了一跳,动作不由得一滞。
就在这时,镇子另一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呵斥声:“何人在此闹事?!”几个穿着公服、手持铁尺的官差分开人群走了过来。为首的是个面庞黝黑、目光精悍的捕头。
刘掌柜见官差来了,非但不慌,反而堆起笑脸迎上去:“赵捕头!您来得正好!这白老头欠债不还,霸占店铺,还纵容这头恶驴伤人!您可得为小人做主啊!”
赵捕头看了刘掌柜一眼,又看了看挡在店门口的老掌柜和那头气定神闲的灰驴,眉头微皱。他认得刘掌柜是镇上开赌坊放印子钱的,名声向来不好。而白家羊汤是几十年的老字号,白老头为人老实本分。
“白掌柜,刘掌柜所言可是实情?你儿子当真将店铺抵押了?”赵捕头转向老掌柜。
老掌柜老泪纵横,从怀里哆哆嗦嗦摸出另一张纸:“捕头大人明鉴……我儿半月前失踪,只留下这封绝笔信……说他欠下巨债,无颜面对老父,要去寻短见……这地契房契一直在我手中,从未给他,他又如何能拿去抵押啊!”说着,他将信递给赵捕头。
赵捕头接过信一看,字迹潦草,确是一封充满悔恨的诀别信。他心中疑窦丛生,又看向刘掌柜:“刘掌柜,你的地契房契,可否拿来一观?”
刘掌柜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强自镇定地递上那张纸:“捕头请看,白纸黑字,还有他儿子白勇的手印!”
赵捕头仔细查看,契书格式倒无问题,手印也模糊可见。但他注意到,那手印的颜色和印泥痕迹,似乎与纸张的陈旧程度有些不符。他不动声色,问道:“白勇现在何处?”
“他……他还了钱就走了,我哪知道去哪儿了?”刘掌柜眼神躲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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