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浣花溪”畔。
此地与城南九眼桥的市井喧嚣截然不同。溪水潺潺,垂柳依依,一座座亭台楼阁掩映在繁花茂竹之中,灯火通明,丝竹管弦之声悠扬悦耳,空气中弥漫着酒香、脂粉香和精致的食物香气。这里是蓉城达官贵人、文人雅士夜宴寻欢的所在。
灰驴站在一处阴影里,褪去了那身伪装用的灰色“驴甲”,露出了它本来的毛色。在朦胧的夜色和灯影下,它那身灰色的皮毛反而成了最好的掩护。它抬头望着溪畔最气派的那座三层楼阁——“锦江春”酒楼。根据它追踪到的气息,那个白色面具人最后消失的方向,就是这里。
“锦江春”是蓉城最负盛名的酒楼之一,据说背后东家势力盘根错节,等闲人物根本进不去。门口站着几位身形挺拔、眼神锐利的护卫,仔细核查着每一位客人的请柬或身份。
硬闯肯定不行,那会打草惊蛇。灰驴歪着头想了想,鼻子在空气中捕捉着从酒楼后门方向飘来的、更加浓郁的食物香气和……泔水味。
它有了主意。
绕到酒楼后巷,这里堆放着不少杂物和等待处理的厨余垃圾,几个伙计正忙忙碌碌地搬运着食材和空酒坛。后门处,一个胖乎乎的厨子正叉着腰,对着一个负责洗菜的小学徒骂骂咧咧:“……动作快点!前面贵客等着呢!要是耽误了刘御史的宴席,扒了你的皮!”
刘御史?灰驴耳朵动了动,似乎是个大官。
它悄无声息地靠近,趁着那厨子转身进去的功夫,如同鬼魅般溜进了后厨。
后厨热火朝天,灶火熊熊,十几个厨子伙计各司其职,切配、掌勺、装盘、传菜,忙得脚不沾地。浓郁的香气和各种食材的味道混杂在一起,足以掩盖灰驴身上那点微弱的气味。
灰驴灵活地避开了忙碌的人群,躲到了一个堆放干货的角落阴影里。它的鼻子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快速分析着空气中每一道菜肴的气息。
“芙蓉鸡片,火候稍过,鸡片略柴。”
“宫保虾球,虾线未剔净,略有腥气。”
“开水白菜,汤色尚可,但鲜味不足,怕是没用足老母鸡和火腿。”
“麻婆豆腐……嗯,这家倒是得了真传,麻辣鲜香烫酥嫩,七味俱全,甲上。”
它一边在心里品评,一边仔细搜寻着那丝属于白色面具人的阴冷气息。然而,后厨人多眼杂,气息混乱,一时难以分辨。
就在这时,它听到两个端着托盘准备上菜的伙计低声交谈:
“天字一号房的那位‘白面’先生,口味可真怪,点的菜都要求味道极重,还要加一种特制的香料……”
“嘘!小声点!管事说了,那位是贵客,不能怠慢!他带来的那种香料,闻着就怪呛人的,不过加了之后,菜的味道确实……挺特别。”
天字一号房!白面先生!特制香料!
灰驴眼神一凝,目标锁定!
它悄悄跟在那两个伙计身后,来到了酒楼三楼。三楼更加安静,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两侧是一个个独立的雅间。天字一号房在走廊最深处,门口还站着两名气息沉稳、眼神警惕的黑衣护卫,显然不是酒楼的人。
灰驴躲在转角处的巨大盆栽后面,观察着情况。硬闯进去不现实,那会立刻暴露。
它正思索着对策,天字一号房的门开了,一个伙计端着空盘子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怪异表情,似乎是被里面的什么气味熏到了。
机会!
灰驴趁那伙计关门、护卫视线被遮挡的瞬间,如同一道灰色的闪电,悄无声息地溜到了雅间窗下。窗户紧闭,但雕花的窗棂留有缝隙。
它小心翼翼地透过缝隙朝里望去。
雅间内装饰奢华,灯火通明。主位上坐着一个身穿锦袍、面带忧色、显得有些心神不宁的中年官员,想必就是那位刘御史。而他旁边,赫然坐着一个脸上戴着毫无表情的白色面具的人!正是灰驴在望湖亭见过的那位!
面具人身后,还站着两名眼神空洞、如同傀儡般的随从。
桌上摆满了珍馐佳肴,但刘御史似乎没什么胃口,只是勉强应付着。而那面具人,则慢条斯理地品尝着菜肴,他每吃一口,都会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抖一点暗红色的粉末到菜里,搅拌均匀后再吃。
那暗红色粉末散发出的,正是灰驴之前追踪到的、混合着特殊香料和阴冷内息的诡异气味!而且,比在蛊婆婆那里嗅到的更加浓郁和……活跃!
“刘大人,不必忧心。”面具人放下筷子,用那沙哑的金属摩擦般的声音说道,“只要你按我们说的做,在朝中为我们美言几句,促成那‘漕运新策’,你儿子中的‘噬心蛊’,自然可解。否则……呵呵,令郎年轻力壮,怕是熬不过七天啊。”
刘御史脸色惨白,握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你……你们……到底想怎样?那漕运新策,分明是与民争利,祸国殃民之举!我若上书赞同,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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