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之步步登云 第20章 暗涌

试点方案的初稿终于在赵江河夜以继日的奋战下完成了。当他将厚厚一叠装订整齐的材料交给陈处长时，陈处长翻阅着条理清晰、论证严密、甚至对潜在风险都做了预案的文字，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赞赏。

“小赵，辛苦了。这份东西，很有分量。”陈处长的评价依旧简洁，但这已是极高的肯定。“你先休息两天，委领导讨论后，可能还需要修改。”

紧绷的弦骤然松弛，巨大的疲惫感席卷而来。但比疲惫更先涌上心头的，是一种想要立刻见到顾曼的冲动。他想和她分享这份阶段性成果的喜悦，更想看看她听到自己讲述方案思路时，那双聪慧眼睛里会闪烁出怎样的光芒。

他给顾曼的报社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是个陌生女声，让他稍等。等待的片刻，他竟有些紧张，手心微微出汗。

“喂？”顾曼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丝工作时的利落，但听出是他的声音后，瞬间柔和了下来，“江河？方案弄完了？”

“嗯，刚交上去。”听到她的声音，赵江河的心莫名安定下来，“总算可以喘口气了。”

“那太好了！恭喜你！”顾曼的喜悦之情隔着电话线都能感受到，“今晚……有空吗？我知道有家新开的江南菜馆，味道清淡，正好给你这个熬夜的人换换口味。”

“好。”赵江河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傍晚，赵江河先回宿舍仔细刮了胡子，换上了一件熨烫过的浅灰色衬衫。他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神因疲惫而略显深邃，但更多的是完成挑战后的锐气与从容。

那家江南菜馆环境雅致，小桥流水，丝竹声声。顾曼已经到了，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她穿了一件藕荷色的连衣裙，衬得肤色愈发白皙，正低头看着菜单，柔和的灯光洒在她身上，静谧美好。赵江河站在门口，竟有一瞬间的失神。

“这里。”顾曼看到他，微笑着招手。

落座后，顾曼将菜单推给他：“看看想吃什么？你最近肯定没好好吃饭。”

很平常的一句话，却带着自然的关切。赵江河心里一暖，没有推辞，点了两个菜，又特意为顾曼点了一道她提过的喜欢的甜品。

等待上菜的间隙，顾曼饶有兴致地问起试点方案的细节。赵江河尽量用通俗的语言，向她解释“双向挂职”如何设计考核指标，“见习助理”又如何避免成为“影子干部”。他讲得投入，顾曼听得专注，不时提出一些问题，往往能切中要害，给他新的启发。

“我觉得，你这个思路最可贵的地方，是试图在僵化的体制内，引入一些活的机制和人的因素。”顾曼总结道，眼神中带着欣赏，“不像很多改革，要么流于表面文章，要么就是冷冰冰的数字游戏。”

“希望能顺利推进吧。”赵江河喝了一口茶，语气沉稳，“不过，就算这个方案暂时搁置，这个过程本身对我也是一种极大的锻炼。”

“我相信你。”顾曼看着他，声音轻柔却坚定，“无论在钢厂，还是在国资委，你总能找到自己该做的事，并且把它做到最好。”

她的话语像一股暖流，缓缓注入赵江河的心田。这种毫无保留的信任和支持，比任何夸奖都更让他感到珍贵和动力十足。

饭菜上桌，精致可口。两人边吃边聊，话题从工作渐渐转向更私人的领域。顾曼说起她父母都是大学教师，家风开明但也对她期望很高。赵江河则简单提及了自己普通的工人家庭，以及父母对他能跳出车间、有个“正经工作”的欣慰。

“有时候觉得，我们像是来自两个世界。”赵江河看着窗外省城的璀璨夜景，轻声说。

“世界不是本来就由很多个不同的部分组成吗？”顾曼微微一笑，“重要的是，在不同的部分里，有没有能产生共鸣的频率。我觉得，我们有。”

她的目光清澈而坦率，仿佛能直接看到他心底。赵江河的心猛地一跳，一股热意涌上脸颊。他低下头，用筷子轻轻拨弄着碗里的米饭，掩饰着内心的波澜。她的话，几乎已经触碰到了那层未曾捅破的窗户纸。

饭后，两人沿着静谧的街道散步。月光如水，树影婆娑。肩膀偶尔会不经意地碰到一起，又迅速分开，每一次轻微的接触，都像电流般窜过全身，带来一阵微妙的战栗。他们都没有说话，享受着这份静谧中涌动的暧昧情愫。

路过一个街心花园，夜来香的浓郁香气在夜色中弥漫。顾曼停下脚步，深吸了一口气：“好香啊。”

“嗯。”赵江河站在她身侧，看着她被月光勾勒出的柔和侧影，一种强烈的冲动促使他开口，“顾曼……”

“嗯？”顾曼转过头，仰脸看他，眼睛里映着月光和路灯的柔光，带着一丝询问，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庞，嗅到她发间淡淡的清香，赵江河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发干，原本想说的话堵在胸口，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所有的勇气在那一刻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擂鼓般的心跳。

“我……”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低声说，“下周的话剧，我很期待。”

一丝几不可察的失落从顾曼眼中闪过，但她很快又笑了起来，笑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温柔：“我也是。”

送顾曼到宿舍楼下，这次的气氛与上次英雄救美后有些不同，少了几分激动，多了几分缠绵的暖昧。

“上去吧，早点休息。”赵江河看着她。

“你也是，别再熬夜了。”顾曼叮嘱道，转身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挥了挥手，“路上小心。”

赵江河站在原地，直到她房间的灯亮起，才慢慢转身离开。他握了握拳，心里既有些懊恼自己的临阵退缩，又充满了某种确定的甜蜜。他知道，有些话，虽然暂时没有说出口，但彼此的心意，已经如同这夜色中的暗香，清晰可闻，萦绕不散。他只等待一个最恰当的时机，将那份早已滋生的情愫，郑重地宣之于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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