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中心的更衣室总带着股挥之不去的清冷。清晨七点,消毒水的气味混着储物柜散发的陈旧木料味,在微凉的空气里漫开,金属柜门上的水渍还没干透,映着天花板上昏黄的灯光,泛着模糊的光斑。宋清砚刚换好陆衍那身洗得发白的白大褂,正对着镜子细细整理衣领 —— 领口边缘磨出的毛边被他一点点抚平,指尖划过棉布时,总会不自觉想起大宋提刑司那身青色官服的粗布质感,虽不如眼前的衣料柔软,却载着他半生的执念。
“陆哥!” 门外突然传来小林清脆的呼喊,声音里裹着雀跃,像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水面。实习生抱着一个鼓囊囊的帆布包,脚步轻快地冲进来,白大褂的下摆随着动作翻飞,带起一阵细碎的风。他将包重重放在更衣凳上,拉链拉开的瞬间,眼睛亮得像藏了满夜空的星星,“我给你带了好东西!”
帆布包里的物件被码得整整齐齐,透着一股孩子气的认真。最上面是一本硬壳笔记本,封面印着烫金的 “法医笔记” 四个字,扉页上用钢笔写着一行娟秀的字:“细节藏真相,匠心见公理”,笔锋还带着学生气的青涩,却透着一股执拗的认真。笔记本旁是一沓装订得齐整的打印稿,封面上写着 “《洗冤集录》与现代尸检对应节选”,边缘贴着五颜六色的便利贴,红色标注 “关键验尸手法”,蓝色写着 “现代科技验证点”,连最细微的 “银钗验毒对应毒物快速检测试纸” 都用荧光笔圈了出来。
最底下压着一个保温饭盒,小林小心翼翼地掀开盖子,热气裹着小米粥的清甜瞬间漫开,钻进鼻腔。饭盒里,米黄色的粥面上卧着一个金黄的溏心蛋,蛋白边缘微微卷起,旁边整齐码着切成小块的酱萝卜,萝卜皮泛着油亮的酱色,一看就是精心腌制的。“这是我妈早上五点起来熬的小米粥,说你最近总熬夜验尸,得养胃。” 小林挠了挠后脑勺,耳尖微微发红,又指着那本笔记,语气里满是期待,“我把你之前说的‘勒痕提空判断发力习惯’‘纤维材质对应作案工具类型’都记下来了,还画了勒痕深浅对比的示意图,你看看有没有记错的地方。”
宋清砚拿起笔记本,指尖拂过微微泛黄的纸页。小林的字迹工整却带着生涩,每一条知识点后都跟着密密麻麻的批注:“陆哥说验尸要‘眼到、手到、心到’,仪器是辅助,不能丢了观察的本心”“蓝灰色涤纶纤维常见于装修工装腰带、物流帆布绳,排查时要重点关注体力劳动者”,甚至在 “死后抛尸与生前溺水的肺部积水差异” 旁,还画了两个简易的肺部示意图,一个标注 “生前溺水:积水含浮游生物,肺泡破裂”,一个写着 “死后抛尸:积水清澈,无生物残留”,线条歪歪扭扭,却一目了然。
“你……” 宋清砚的声音顿了顿,指尖停在 “银钗验毒” 的批注旁 —— 小林在古老方法下面,用铅笔轻轻画了一根银钗,旁边写着 “陆哥说,古人验毒靠银钗变色,现在靠化学试剂,但核心都是‘让毒物显形’”。他想起自己在大宋提刑司带学徒时,徒弟们也是这样,捧着泛黄的《洗冤集录》追在他身后,连他握银钗的姿势都要反复模仿,生怕漏了半点细节。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原本平静的语气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温和:“这些笔记,你花了不少心思。”
“应该的!” 小林立刻挺直腰板,像得到师傅认可的学徒,眼睛里的光更亮了,“上次‘溺水案’,你拿着镊子从死者衣领里夹出那根纤维的时候,我就觉得太厉害了!以前我总觉得验尸就是靠 CT、靠光谱仪,跟着你才知道,原来眼睛能看出勒痕的受力方向,手能摸出骨骼的断裂质感,这些比仪器数据更‘活’,更能懂死者想说的话。”
说话间,两人并肩走向解剖室。走廊里的同事们看到宋清砚,纷纷停下脚步打招呼 —— 档案科的老张从口袋里摸出一颗水果糖,隔着老远就抛过来,笑着说 “小伙子昨天会上提的‘痕迹同步机制’,局领导都夸实用”;物证科的小李抱着一摞证物袋匆匆走过,路过时特意放慢脚步,小声问能不能借小林的笔记复印一份,“想跟着学学怎么从细节里找线索”。小林跟在宋清砚身后,看着这一幕,胸口挺得更直了,像是被称赞的人是自己,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解剖室里,昨天那具 “溺水案” 的备用标本还放在冷藏柜旁,透明的标本盒上贴着 “王建军,颈部勒痕复制品” 的标签。宋清砚戴上乳胶手套,指尖轻轻捏了捏手套边缘,确保没有褶皱 —— 这是他在大宋验尸时养成的习惯,哪怕现在用的是现代手套,也容不得半点马虎。小林立刻凑到器械台边,熟练地递上镊子和放大镜,动作比之前快了不止一倍,连镊子的角度都调整到最方便取用的位置。
“陆哥,你看这里。” 小林指着标本颈部那道浅褐色的勒痕复制品,声音里带着几分紧张的期待,“按照你之前说的,勒痕左侧比右侧深 0.1 厘米,是不是因为凶手左手发力时,食指和中指的肌肉更发达?我查了《法医学图谱》,惯用左手的人,这两根手指的肌纤维密度确实比右手高,发力时会不自觉偏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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