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中心解剖室的冷意像一层薄霜,牢牢贴在不锈钢器械和墙面瓷砖上,连空气都带着刺骨的凉。无影灯的白光依旧垂直笼罩着解剖台,却不再是此前纯粹的肃穆与冰冷 —— 那根蓝灰色纤维被技术科的人用防震箱小心翼翼取走后,宋清砚站在台前,指尖还残留着镊子夹取纤维时的细微触感,指腹仿佛仍能感受到涤纶材质特有的光滑与挺括。他的目光从死者平静的面容移开,落在解剖台旁摊开的尸检记录上,思绪却已穿透这些具象的线索,开始勾勒那张藏在黑暗中的 “凶手画像”。
沈驰早已示意刑侦队的四名骨干在解剖室两侧的金属长椅上落座,自己则拉了把折叠椅,在宋清砚对面坐下。深蓝色笔记本摊开在膝头,钢笔帽被他捏在指间,笔尖悬在纸页上方,随时准备记录关键信息。他的目光扫过宋清砚,又落在解剖台上的死者身上,眼底满是期待 —— 方才纤维的发现已经打破了 “意外溺亡” 的定论,此刻他迫切想知道,这个总能从细节里挖出真相的年轻法医,还能带来多少惊喜。
李主任没有离开。他靠在墙边,双手抱在胸前,深蓝色衬衫的袖口依旧扣得严丝合缝,只是银边眼镜后的目光,少了几分监督者的锐利与审视,多了几分对专业判断的好奇与期待。作为从业三十年的老法医,他见过太多凭借细微痕迹锁定凶手的案例,却从未想过,自己会在一个年轻后辈的勘验中,被一次次推翻固有认知。此刻他倒要看看,这个曾被他归为 “关系户菜鸟” 的年轻人,还能从这具沉默的躯体里,解读出多少不为人知的信息。
“从目前掌握的线索 —— 颈部压痕、蓝灰色纤维,以及死者衣物的状态来看,我们已经能对凶手做初步侧写了。” 宋清砚率先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得没有波澜,却带着一种历经千案沉淀出的笃定,仿佛凶手的模样早已在他心中成型。他抬手示意众人看向解剖台上死者颈部的压痕,镊子尖端轻轻点在压痕中心位置:“首先看勒痕形态 —— 压痕呈水平分布,宽度约 0.3 厘米,两侧的提空痕迹均匀对称,没有出现深浅不一的偏移。这说明作案工具是软质带状物,且凶手在发力时,手臂保持着稳定的姿势,没有因慌乱或体力不支出现晃动。”
他顿了顿,指尖转向证物袋残留的纤维痕迹照片:“结合技术科刚刚传来的初步检测结果,那根蓝灰色纤维属于涤纶材质 —— 这种材质耐磨、挺括,且成本较低,常见于建筑工人的工装腰带、装修行业用的帆布绳索,或是物流搬运工常用的劳保布条。由此可推断,凶手大概率从事体力劳动,日常工作中会频繁接触此类工装或工具,甚至可能将作案工具当作随身物品携带。”
沈驰飞快地在笔记本上记录,笔尖划过纸页发出 “沙沙” 的声响,在寂静的解剖室里格外清晰:“体力劳动…… 这个范围还是太广,能不能再缩小些?比如具体到某个行业?”
“建筑、装修、物流搬运都有可能性,但更倾向于需要频繁弯腰、抬手的工种。” 宋清砚走到解剖台另一侧,身体微微侧对众人,模拟出勒颈的动作 —— 他左臂微抬,肘部弯曲呈 90 度,右手虚握,贴合在颈侧对应的压痕位置,“大家看这个发力姿势:凶手勒颈时,死者颈部左侧的压痕深度比右侧深约 0.1 厘米,且左侧提空处的皮肤纤维有更明显的挤压痕迹,这说明凶手的左手发力更重,是典型的惯用左手特征,或者说,作案时主要依靠左手控制发力节奏。”
李主任闻言,不由直了直身体,从口袋里掏出放大镜,再次凑近死者颈部查看:“惯用左手?这个特征确实关键,在体力劳动者中不算常见,能大大缩小排查范围。但会不会存在一种可能 —— 凶手作案时身处狭窄空间,姿势受限,才导致左右发力不均?”
“这种可能性极低。” 宋清砚摇了摇头,镊子转向死者肩部的衣物,轻轻挑起布料,“大家可以观察死者的衣物:肩部的棉质纤维平整,没有因挣扎造成的凌乱褶皱,领口也没有反复摩擦的磨损痕迹。这说明凶手是趁死者不备突然袭击,且发力瞬间就完全控制住了死者的颈部,没有给对方反抗、挣扎的机会。在这种‘一击制敌’的场景下,凶手的发力习惯会最直接地体现在压痕上,不会因姿势受限出现偏差 —— 除非他刻意改变发力方式,但从压痕的自然形态来看,显然没有刻意调整的痕迹。”
他放下镊子,走到解剖台末端的身高测量尺旁,指尖落在 “175cm” 的刻度上:“再看凶手的身高。死者身高一米七五,我们测量过,颈部压痕的中心位置距离地面约一米六五。结合成年人勒颈时的发力习惯 —— 手臂自然抬起时,与身体的夹角约 30 度,通过简单的几何推算,可得出凶手的身高应在一米七一到一米七四之间,也就是古人常说的‘五尺七寸左右’。这个身高在体力劳动者中较为常见,既不会因过高导致俯身发力时重心不稳,也不会因过矮难以精准控制死者的颈部,符合作案时的生理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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