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法医中心的宿舍藏在大楼西侧,窗外对着一片老槐树林,暮色漫进来时,总能把木质书桌染成暖褐色。宋清砚坐在桌前,指尖捏着半张 “景和会” 符号拓片,指腹反复蹭过纸面上凸起的 “景和” 二字 —— 那是技术科按林文轩手札复刻的,墨色还带着点新印的油光,可他的注意力却不在拓片上,而是盯着手腕内侧那片若有若无的淡红印记。
这印记是昨天验尸时冒出来的。当时他握着林文轩的右手,看到虎口处的 “景和” 烙痕,手腕突然一阵发麻,等反应过来时,内侧就多了这片淡红,像被什么东西轻轻烫过。“是陆衍这具身体的记忆在闹?” 他低声自语,指尖按在印记上,那股熟悉的麻意又涌了上来,和当年在临安府义庄握着 “验冤钗” 时的感觉如出一辙。
他起身走向衣柜,柜门拉开时发出轻微的 “吱呀” 声 —— 这是陆衍生前用了五年的旧衣柜,隔板上还留着他用马克笔手写的标签,“冬装”“便服”“旧物” 三个分类贴得整整齐齐,边角虽有些卷边,却依旧能看出原主的细致。最底层的 “旧物” 抽屉,他之前整理时便留意过:里面叠着几件洗得发白的棉质便服,领口处还留着淡淡的洗衣液香味;那本线装日记就压在衣物上方,当时他随手翻了几页,见满页都是陆衍记录的尸检细节、仪器校准数据,偶尔提过几句 “古籍馆查资料”,却没半句和古董圈相关的内容,便没再多细究。倒是角落里那个巴掌大的老松木盒,当时只觉得是普通的储物盒,看它锁着锈扣,便随手挪到了抽屉内侧,没放在心上。
抽屉里的老松木盒就躺在叠好的旧毛衣旁,盒身刻的缠枝莲纹已经被岁月磨得浅淡,只有花瓣的轮廓还能辨认。锁扣是黄铜的,此刻锈成了深褐色,与木盒的浅棕形成刺眼的对比。宋清砚从书桌上摸来一把拆信刀,刀刃轻轻抵在锁扣缝隙里,手腕微用力,“咔嗒” 一声脆响,锈迹崩裂成细碎的红褐色粉末,落在掌心有点涩,像义庄青石板上的陈年积灰。
盒盖掀开的瞬间,一股混着樟脑、旧纸和淡淡青铜味的气息扑面而来。里面的东西和记忆里分毫不差,却比上次看得更细:一叠陆衍的大学照片用牛皮筋捆着,最上面那张是他在法医实验室的毕业合影,陆衍站在右侧,手里举着个玻璃标本瓶,瓶身标签上 “宋代股骨标本” 的字迹还很清晰,他身后的货架上,甚至能看到一本《宋代考古图谱》;旁边是那本线装日记,封皮是深蓝色的绒布,边缘有点起球,翻开第一页,陆衍的钢笔字工整有力:“2018 年 9 月 1 日,入职法医中心,愿以所学,为生者权,为死者言”,翻到第五十六页,他用红笔圈出一行字:“祖父曾言,家中有宋代青铜旧物,藏于木盒,需妥存,勿示人”,后面跟着个小小的问号,显然陆衍当时也没弄懂祖父的叮嘱;最底下是枚市医科大学的校徽,金属边缘被磨得发亮,背面刻着陆衍的学号,末尾两位 “18” 是他的毕业年份。
宋清砚的指尖拂过日记里 “宋代青铜旧物” 的批注,指腹突然触到书页间夹着的硬纸 —— 是张对折的速写纸,展开后,上面是陆衍画的草图:一个圆形物件,边缘画着细密的折线,中间有个不规则的小点,旁边写着 “回纹?嵌玉?”,字迹被反复涂改,能看出陆衍画的时候很犹豫。
“原来他早就对着吊坠画过图。” 宋清砚心里一动,将照片、日记、校徽一一拿出来,整齐地摆在床沿。木盒空了之后,他倒扣过来,掌心贴着盒底轻轻敲击,“笃笃” 的闷响里,突然传来一声细微的 “咔嗒”—— 盒底竟藏着块活动的薄木板。他用指甲抠住木板边缘,轻轻一拉,木板滑落,一枚青铜吊坠跟着滚出来,落在浅灰色的床单上,发出 “嗒” 的轻响,像雨滴打在义庄的瓦檐上。
宋清砚连忙伸手去接,指尖刚碰到吊坠,一股冰凉的温润就顺着指尖蔓延开 —— 不是现代金属的冷硬,而是老青铜被岁月浸软的触感,沉得恰到好处,握在掌心像握着一小块凝固的时光。他把吊坠举到台灯下,细节一点点清晰:直径约莫两厘米,边缘雕刻着细密的回纹,每一道纹路都细得像头发丝,转弯处带着手工雕琢的细微偏差,不是机器能刻出的规整;中间嵌着块深色玉石,像深潭里的墨色,却泛着淡淡的青光,表面被摩挲得没有一丝棱角,连玉石边缘与青铜的衔接处都光滑无比,显然是被人长期贴身佩戴过。
他小心地把吊坠翻过来,背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铜绿,像裹了层淡绿色的纱。用指甲轻轻刮去一点铜绿,两道浅淡的刻痕露了出来 —— 是 “景和” 二字的古篆,“景” 字的竖钩带着宋代篆书特有的回锋,“和” 字的口部呈扁圆形,和周天启耳后、林文轩虎口的烙痕比对,连笔画的粗细、间距都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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