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密林深处更是伸手不见五指。
青罗拉着夏含章在灌木丛中疾行,尖锐的枝条划破了她们的衣裳,在肌肤上留下一道道血痕。夏含章喘着粗气,却不敢放慢脚步,身后隐约传来的追兵呼喊声像鞭子一样驱赶着她们。
这边。青罗突然改变方向,拉着夏含章跳进一条干涸的溪涧。溪床上的鹅卵石湿滑难行,夏含章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青罗及时扶住她,低声道:踩着我的脚印走。
两人沿着溪涧向下游奔去,逐渐进入有流水的低洼,冰冷的溪水很快浸透了鞋袜。青罗腰间的伤口在剧烈运动下再次裂开,鲜血顺着衣襟滴落,在溪石上留下点点暗红。
你的伤......夏含章担忧地低呼。
无妨。青罗咬紧牙关,记住溪水的流向,万一走散了,就顺着水流往下游走。
约莫跑出一里多地,青罗突然停下脚步。她凝神细听,追兵的声音似乎分成了两路,一路继续沿着她们原本的方向追赶,另一路却朝着溪涧这边来了。
他们应是带着猎犬。青罗面色凝重,我们必须过河。
前方溪水渐深,在月光下泛着粼粼波光。夏含章看着湍急的水流,脸色发白:我......我不会水。
相信我。青罗握紧她的手,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入水后脚向后蹬,手向后拨水。
就在追兵即将赶到之际,两人潜入水中。冰凉的河水瞬间淹没头顶,夏含章一手抓住青罗的手,按照她刚才所教,试着划水。水流很急,青罗每划动一次手臂,腹部的伤口就像被撕裂般疼痛。
终于到达对岸,两人**地爬上岸,躲在一块巨石后面。追兵很快赶到溪边,果然牵着猎犬,但猎犬在岸边来回踱步,失去了她们的踪迹。
分头找!一个粗哑的声音命令道,她们跑不远!
脚步声渐渐远去,夏含章这才松了口气,却发现青罗的脸色异常苍白。
你怎样?
青罗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两人在巨石后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确认追兵已经走远,这才敢稍稍放松。
我们必须找个地方处理你的伤口。夏含章看着青罗腰间不断渗出的血迹,声音里带着哭腔。
青罗强撑着站起身:继续往前走,附近应有山洞。
两人相互搀扶着,在密林中艰难前行。每走一步,青罗都觉得伤口像被火烧般疼痛。她知道伤口必须尽快处理,否则感染会要了她的命。
终于,在一处陡峭的山壁下,她们找到了一处山洞。洞口被藤蔓遮掩,十分隐蔽。夏含章拨开藤蔓,扶着青罗走进洞内。
洞里很干燥,空气中带着泥土的气息。夏含章让青罗靠坐在石壁旁,急忙取出随身携带的裹好了防水布的伤药和布条。自那日从船长跳水逃亡开始,青罗便把所带物资用防水布裹着,以防意外。
这次让我来。她的声音虽然还在发抖,眼神却异常坚定,你教我该怎么做。
在青罗的指导下,夏含章小心翼翼地清理伤口,敷上草药,再用干净的布条包扎。整个过程她都全神贯注,手法比之前熟练了许多。
你学得很快。青罗轻声说道,额头上满是冷汗。
夏含章没有抬头,继续手上的动作:我不能一直依赖你。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如果有一天你倒下了,我必须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青罗注视着她专注的侧脸,突然意识到这个曾经娇生惯养的小姐,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成长。也许有一天,她真的能独当一面。
包扎完毕,夏含章取出水囊和干粮:吃点东西吧,你需要补充体力。
两人分食着冰冷的干粮,洞外偶尔传来野兽的嚎叫。夏含章不由自主地朝青罗身边靠了靠。
害怕吗?青罗轻声问。
夏含章点点头,又摇摇头:害怕,但是有你在,就好些。
青罗望着洞外朦胧的月光,心中五味杂陈。她想起赵济挺身而出的身影,想起那些紧追不舍的追兵,想起这个被迫一夜长大的孩子。
阿章,她突然开口,若是......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们不得不分开,你一定要记住几句话。
夏含章抬起头,眼中带着不安。
第一,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哪怕是自称夏家旧部的人。青罗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第二,永远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第三......
她顿了顿,目光深邃:如果遇到生命危险,不要管我,自己逃命。
夏含章猛地抓住她的手,我绝不会丢下你!
你必须学会这么做。青罗反握住她的手,将军府需要有人活下去,需要有人查明真相。这个责任,现在落在你肩上了。
夏含章还想说什么,却被青罗制止了。洞外突然传来一阵异响,像是有人在拨开藤蔓。
两人立即屏住呼吸,青罗悄悄握紧了匕首。脚步声在洞口徘徊了片刻,最终渐渐远去。
是追兵吗?夏含章小声问。
青罗摇摇头:脚步声很轻,不像是官兵。她沉吟片刻,可能是山中的猎户。
她们靠坐在石壁旁,听着洞外的风声。
青罗,夏含章突然问道,你觉得赵掌柜他......
他是个忠勇之士。青罗轻声说,但我们不能辜负他的牺牲。
月光从藤蔓的缝隙间漏进来,在洞内投下斑驳的光影。青罗望着那些晃动的光点,心中升起一个念头:也许,她们该换个思路了。
一直这样逃亡不是办法,她们需要主动出击,需要了解更多关于敌人的信息。也许下一次遇到夏家的暗桩,她该问得更仔细些。
但这一切,都要等她的伤好些再说。
夜深了,夏含章终于撑不住睡意,靠在青罗肩头睡着了。青罗轻轻为她披上外衣,自己却始终保持着清醒。
这一夜还很长,而明天的路,可能会更加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