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帐谋 第11章 山寨故人

晨曦初露，洞外的鸟鸣将夏含章惊醒。她猛地坐起，发现青罗已经收拾好行装，正站在洞口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你一夜未睡？夏含章担忧地问。

青罗转过身，脸色依然苍白，但眼神却格外清明。只是早起了一会，伤势已好多了。她轻轻活动了下腰肢，你的包扎术已进步许多。

夏含章这才注意到，青罗腹部的血迹已经干涸，行动也比昨日利索了许多。她心中稍安，开始收拾自己的物品。

今天我们换个方向。青罗展开地图，指向西北方的一片山区，往这走。

夏含章凑近细看，不解地问道：这不是绕远路了吗？

但这里有个地方值得一去。青罗的手指落在一个不起眼的标记上，黑水寨。

山寨？夏含章惊呼，那不是山贼占据的吗？

有时候，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最安全。青罗收起地图，而且，我听少将军和将军提过，黑水寨的大当家，曾经受过将军的恩惠。

这个信息让夏含章大吃一惊。她从未想过，身为朝廷重臣的父亲，竟会与山贼有往来。

青罗看出她的疑惑，轻声道：将军常说，为官之道，既要明察秋毫，也要懂得变通。有些事，明面上做不得，暗地里却不得不为。

两人简单用了些干粮，便踏上了前往黑水寨的路。这条路比昨日的山路还要难行，时常需要攀爬陡峭的山崖。青罗的伤势虽然好转，但这样的攀爬对她来说仍是极大的负担。

行至正午，她们在一处山泉旁歇脚。夏含章取出水囊装水，突然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

躲起来！青罗低喝，拉着她迅速藏进旁边的树丛。

一队骑兵从山下经过，约莫二十余人，个个身着轻甲，腰佩长刀。为首的是个面容阴鸷的中年男子，他勒马停在山泉旁，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

大人，要在这里歇息吗？一个随从问道。

中年男子摇摇头：继续追。她们受了伤，跑不远。

待骑兵远去，夏含章才敢出声：又是追兵？

看他们的装束，并非普通的官兵。青罗眉头紧锁，更像是私兵。

这个发现让两人心情更加沉重。如果连私兵都出动了，说明对方势在必得。

继续上路后，青罗开始有意地教导夏含章一些野外生存的技巧。如何辨别可食用的野果，如何设置简单的陷阱。在她还是后世的夏青时，便热衷于徒步山野，在贴吧上经常刷相关的帖子。

记住这些，青罗一边演示如何设置捕兽套，一边说道，说不定哪天就能救你的命。

夏含章学得很认真。她知道，青罗这是在为最坏的情况做准备。

傍晚时分，她们终于抵达黑水寨所在的山脚下。从下往上看，山寨依山而建，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唯一的上山路被一道厚重的寨门封锁，墙头上隐约可见巡逻的人影。

我们怎么进去？夏含章担忧地问。

青罗整了整衣襟，深吸一口气，上前在寨门上敲击起来——三急两缓，与在永济米行使用的暗号完全一致。

寨墙上立即出现几个身影，其中一个头目模样的汉子厉声喝道：什么人？

要三斗江南香米，两斗北地糙米。青罗朗声回应。

墙头上沉默片刻，随后寨门缓缓打开。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走了出来，他仔细打量着二人，沉声道：江南米价涨了，糙米倒是便宜。

无妨，只要米好。青罗对答如流。

汉子脸色微变，侧身让开道路：二位请随我来。

寨内比想象中要整洁有序，随处可见操练的汉子。夏含章注意到，这些人虽然穿着朴素，但行动间自有一股肃杀之气，更像是训练有素的士兵，而非寻常山贼。

汉子将她们引至一处厅堂，一个年约四十、面容刚毅的男子正等在那里。

他便是黑水寨的大当家，雷震。

雷震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扫过，最后定格在青罗脸上：方才的暗号，是谁教你的？

青罗不卑不亢地答道：是将军生前所授。

厅内顿时一片寂静。雷震猛地站起身，虎目中闪过一丝痛色：将军他......

已经殉国了。青罗将夏家遭遇的变故简要道来。

听完她的叙述，雷震一拳砸在桌上，震得茶盏跳动：好一个勾结外敌！将军一生忠勇，竟落得如此下场！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夏含章：这位是......

四小姐，含章。青罗答道。

雷震立即单膝跪地：末将雷震，参见小姐！

夏含章慌忙扶起他：使不得！雷叔父快请起！父亲与兄长们蒙冤身死，再无镇北将军府，叔父若是不弃，便唤一声侄女。

青罗不由赞赏地看了夏含章一眼，知自贬，知进退，已懂得见势行事，默默给一个赞！

原来，雷震曾是夏将军麾下的偏将，因得罪朝中权贵被迫落草为寇。这些年来，夏将军一直暗中关照黑水寨，而雷震也始终念着旧主的恩情。

二位暂且在此住下，雷震说道，待风头过去，末将再派人护送你们去凉州。

当夜，雷震为她们准备了干净的客房。这是多日来，夏含章第一次能在床榻上安睡。但她躺在床上，却久久不能入眠。

今日的见闻让她意识到，父亲生前布下的棋子，远比她想象的要深远。而这些隐藏在暗处的力量，或许正是她们未来可倚仗的助力。

与此同时，青罗却在与雷震密谈。

最近山寨可发现异常？青罗问道。

雷震沉吟道：前几日，有一伙来历不明的人在寨子附近出没。看他们的行事作风，不像是官府的人。

青罗心中一动：能不能抓个活口？

已经试过了，雷震摇头，他们嘴里都藏着毒药，一旦被擒立即服毒自尽。

死士！这个发现让青罗更加确信，她们面对的敌人，远比想象中更要可怕。

夜深了，青罗回到屋中，看着终于可以踏实睡着的夏含章，默默地坐在床边。

山雨扑面而来，而她必须在这场暴风雨摧毁她们之前，为夏含章找到一条生路，也为她自己在这个开局便是地狱的重活一世，找到一条活下去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