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星噬源 第6章 龙城卫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几道苍白的光带，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也照亮了昨夜失控留下的狼藉——地板上的玻璃碎片、烧焦的充电器残骸、以及那本被无形力量撕扯得封面破损的书籍。

林夜坐在床沿，眼神晦暗地看着这一切。他一夜未眠。

那个神秘女人的出现和警告，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于他的头顶。她的话语在他脑中反复回响——“觉醒者”、“能量波动”、“控制”、“下次来的可能就不是我这样好说话的了”。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有一个他完全不了解的、隐藏在现实之下的世界，而这个世界有着自己的规则和执法者。他昨晚的失控，就像在黑夜里点燃了一支火把，不仅吸引了那个女人的注意，很可能也引来了……更不“好说话”的存在。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体内的力量时而温顺如溪流，滋养着他的身体，驱散多年的虚弱；时而又躁动如即将喷发的火山，带着毁灭的倾向，反噬自身。而那枚戒指和手背的印记，更是完全不受他控制，如同定时炸弹。

他该怎么办？逃离这座城市？又能逃到哪里去？对方显然有追踪异常能量的手段。

或者……主动去寻找他们？那个神秘女人似乎没有立刻采取强制手段，这是否意味着有沟通的余地？

无数个念头在他脑中交战，让他心烦意乱。他站起身，开始机械地打扫房间，将碎片扫进簸箕，把损坏的东西扔进垃圾桶，试图用这种体力劳动来平复内心的焦躁。增强后的力量让他做这些事轻而易举，但心中的沉重却丝毫未减。

就在他刚把最后一撮玻璃渣倒进垃圾桶时——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的敲门声，与昨夜那个女人清脆平稳的叩击截然不同。它沉重、缓慢、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公式化的力度，仿佛敲的不是门，而是他的心脏。

林夜的身体瞬间僵住，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他慢慢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看向那扇薄薄的房门，仿佛那后面匍匐着一头噬人的猛兽。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而且，听这敲门的气势，绝非“好说话”的那一类。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逃是逃不掉的，既然找上门了，躲藏毫无意义。他走到门后，没有立刻开门，而是沙哑着嗓子问了一句：“谁？”

门外沉默了一瞬，随即响起一个低沉而冰冷的男性声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如同机器播报：

“龙城卫。城市安全相关事务。请开门配合调查，林夜先生。”

龙城卫！

这个名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林夜的心上。是昨晚巷子里那三个黑衣人的组织？还是那个神秘女人所属的机构？或者，是更上层的、统管一切的存在？

城市安全相关事务……这个名头太大，也太沉重。

他知道，这扇门，必须开了。

他伸出手，手指微微颤抖地握住门把手，冰凉的触感让他激灵了一下。他再次深吸一口气，拧动了门锁。

门开了。

门外站着两个人。统一的黑色制服，修身而挺括，材质看起来并非普通布料，在昏暗的楼道光线下泛着一种极细微的、哑光般的韧性光泽。他们的站姿笔挺如松，眼神锐利如鹰，周身散发着一种经过严格训练和血腥洗礼后才会有的、收敛却迫人的气场。

为首的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男人，面容冷硬，线条分明，眼神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没有任何波澜。他左侧眉角有一道淡淡的疤痕，更添了几分肃杀之气。他的目光在林夜开门瞬间就锁定了他，如同扫描仪般上下扫视，带着一种审视和评估的意味。

他身后的队员稍微年轻一些，表情同样严肃，一只手自然地垂在身侧，另一只手则按在腰间一个看起来像是金属短棍的装备上，保持着随时可以反应的姿态。

“林夜？”为首的男人开口确认，声音和刚才一样冰冷平稳。

“……是我。”林夜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他努力让自己站直，迎向对方的目光，尽管心脏跳得如同擂鼓。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两个人身上散发出的无形压力，远超昨晚那个神秘女人带来的感觉。那是纯粹的、代表着秩序和强权的压迫感。

男人的目光越过林夜的肩膀，扫了一眼屋内虽然经过打扫但依旧能看出异样的环境——墙壁上细微的焦黑痕迹、垃圾桶里大量的碎片、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尽的、极其微弱的能量残留气息（普通人绝对无法察觉，但林夜感觉他们一定注意到了）。

“我们是龙城卫第三巡查支队队员，我是队长，秦锋。”男人亮出了一个黑色的、带有复杂徽记（似乎融合了龙形、盾牌和利剑的元素）的证件，在他面前快速展示了一下，随即收起。“我们监测到该地址昨夜及今晨有异常且不稳定的能量波动记录，能量特征与数据库内‘未登记觉醒者失控’档案高度吻合。现依法进行询问和现场勘查，请你配合。”

他的话语条理清晰，公事公办，没有任何多余的词汇，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制性。

林夜的心沉了下去。果然是因为昨晚的失控。他们的效率高得可怕。

“能量波动？觉醒者？我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林夜下意识地选择了装傻和否认，这是他作为一个普通人的第一反应。他不能让对方轻易坐实自己的“异常”。

秦锋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仿佛早就预料到他会这么说。他并没有急于反驳，而是向前迈了一小步。仅仅是一小步，那股无形的压迫感就骤然增强，让林夜几乎要窒息。

“林先生，隐瞒和否认毫无意义，只会增加你的嫌疑和后续的处理难度。”秦锋的声音依旧平稳，但温度似乎又下降了几度，“你的体检报告显示你长期体弱，原因不明。但根据我们现在的能量扫描读数，你的生命场强度远超常人标准，并且处于极不稳定的活跃状态。昨夜黑水巷的异常能量爆发点附近，也留下了与你高度相似的能量残留。还需要我出示更直接的证据吗？”

林夜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体检报告！能量扫描！黑水巷的残留！对方掌握的信息远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而且手段匪夷所思！在这些人面前，他就像一个透明人，毫无秘密可言！

看到林夜的反应，秦锋知道已经击穿了他的心理防线。他微微侧头，对身后的队员示意了一下。那名年轻队员立刻上前一步，从随身携带的一个银白色金属箱里取出一个巴掌大小、屏幕亮着的仪器，开始对着房间内部进行扫描，仪器发出极轻微的滴滴声，屏幕上的数据不断跳动。

而秦锋的目光，则再次落回林夜身上，继续用他那没有感情的声音说道：“根据《异常个体管理与城市安全条例》第十七条第三款，未登记备案的觉醒者，尤其是失控并对公共安全造成潜在威胁或实际损害者，龙城卫有权采取包括但不限于强制带回、能力限制、记忆干预等措施，以确保秩序稳定。”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冰冷的锤子，敲打着林夜的神经。强制带回？能力限制？记忆干预？！

“我……我没有想造成破坏……”林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只是……控制不住……”

“失控本身就是最大的不稳定因素。”秦锋打断了他，语气斩钉截铁，“力量不是礼物，林先生，它是责任，更是危险。无法控制的力量，无论对你自己还是对周围的无辜者，都是灾难。昨晚只是毁坏物品，下一次，可能会是活生生的人。”

他的话冰冷而残酷，撕开了所有温情的伪装，直指核心。林夜无言以对，因为他知道对方说的是事实。回想起昨晚那失控的怒火和随之而来的破坏，他至今心有余悸。

这时，那个负责扫描的队员完成了工作，回到秦锋身边，低声汇报：“队长，能量残留确认，与昨夜记录匹配。现场未发现禁忌物品或深度污染迹象。目标能量场依旧极度不稳定，风险评估……中级偏高。”

秦锋点了点头，目光重新聚焦在林夜脸上，做出了最终的宣判：

“林夜，鉴于你已确认觉醒，且初次失控未造成严重人员伤亡及社会影响，现对你做出如下正式警告及处分通知：”

“第一，你必须于24小时内，主动前往龙城卫第七分局进行觉醒者登记备案，接受全面评估和能力测试。地址会发送到你的手机。”

“第二，在完成登记并通过基础控制考核前，严禁在任何情况下主动或被动使用你的能力。一旦再次监测到未经报备的能量活动，视为恶意违规，后果自负。”

“第三，配合我们签署这份《安全承诺书》和《保密协议》。昨晚至今的一切，不得向任何未经授权的普通人透露半分。”

一份电子平板被递到了林夜面前，屏幕上显示着密密麻麻的条款，最下方是需要电子签名的地方。

林夜看着那冰冷的屏幕，感觉像是看着一份卖身契。他知道，一旦签下这个名字，他的人生将彻底改变，再无回头路可走。

他有选择吗？

看着秦锋那双毫无波澜、却蕴含着绝对力量的眼睛，他知道，自己没有。

他颤抖着伸出手指，在那冰冷的屏幕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秦锋收回平板，确认了一下，语气似乎缓和了极其细微的一丝，但依旧带着公事公办的冷漠：“做出明智的选择。第七分局会有专人为你解答疑问并提供初步引导。记住，24小时。逾期未至，我们将采取强制措施。”

说完，他不再多言，对队员示意了一下，两人干脆利落地转身，大步离开。沉重的脚步声在楼道里渐行渐远，最终彻底消失。

房门依旧敞开着，楼道里冰冷的风灌入屋内。

林夜独自一人站在原地，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他低头看着自己依旧在微微颤抖的手，又看了看手机屏幕上刚刚接收到的一条未知号码发来的、带着第七分局详细地址的信息。

警告、登记、约束、监控……

龙城卫的到来，如同一盆冰水，将他昨夜因为获得力量而产生的那一丝隐秘的狂热和野心，彻底浇灭。

他终于清晰地认识到，自己踏入的是一个有着森严规则和强大秩序的世界。而他自己，只是这个庞大体系中，一个刚刚失控、需要被严加看管的……新人。

或者说，潜在的威胁。

24小时。

他的目光落在那个地址上，心中充满了迷茫、沉重和一丝不甘。

第七分局……那里等待他的，又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