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酒保，晚上杀手 第189章 无声的安慰

小女孩那双湛蓝的、犹带泪光的眼眸警惕地望过来，怯生生的问话在安静的花园里格外清晰。

“你……你是谁？你怎么在这里？我……我没见过你。”

白夜站在原地，灌木的枝叶在他脸上投下了阴影，遮住了他大部分神情，只露出线条清晰的下颌和那双平静无波的黑眸。

小女孩的问题很直接，也很合理。一个陌生的、穿着并非教廷风格的年轻男子，突然出现在这明显属于教廷内部、且看起来防卫森严的花园里，怎么看都值得怀疑。

白夜的大脑在千分之一秒内评估了各种回答可能带来的后果。

实话实说？告诉她自己是从后山一个古老石室被空间乱流卷过来的异界来客？这除了把小女孩吓哭或者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比如她尖叫引来守卫）之外，毫无益处，也无法取信于人。

编造一个复杂的身份和理由？对于一个七八岁正处于悲伤和敏感时期的小女孩来说，过于复杂的谎言容易被看穿，也容易引发更多问题。

那么……

他的目光扫过小女孩身上那件与周围光明圣洁环境略显突兀的黑色连衣裙，又落在她满是泪痕的小脸上。她的悲伤很真实，警惕中更多的是无助和孤独。或许，她需要的不是一个完美的答案，而是一个不会带来更多伤害和压力的回应。

白夜缓缓从灌木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动作并不快，带着一种刻意的、避免惊扰的平稳。他走到距离小女孩约三四步远的地方停下，这个距离既不会让她感到压迫，也能让彼此看清对方。

阳光洒在他身上，照亮了他年轻却过于冷峻的侧脸。他没有露出刻意的笑容，那对他而言难度太高了，只是尽量让自己的眼神和语气显得不那么冰冷。

“我……”他开口，声音比平时稍微低沉温和了一些，“是你家里人的朋友。”

他选择了这个看似简单、实则模糊且有一定包容性的说法。“家里人”可以指代很多人，“朋友”也可以有多种解释。最重要的是，这个回答传达了一个关键信息：我不是入侵者或坏人，我与你的家人有关联，所以我能出现在这里，我不是坏人。

他没有说具体是谁的朋友，给自己留下了余地。同时，“朋友”这个词，相较于“守卫”、“神官”等身份，显得不那么具有威胁性，更容易被一个悲伤的小女孩接受。

小女孩仰着头，湛蓝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似乎在努力分辨他话语的真伪和其中的善意或恶意。她的小手无意识地揪着黑色连衣裙的裙摆，显得有些紧张。

白夜保持着平静的姿态，任由她打量。他收敛了所有可能引起警觉的气息，甚至将虚无之力那特有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冰冷感也压到最低，只流露出一种纯粹的、近乎“空”的平静。

几秒钟后，小女孩眼中的警惕似乎消散了一些。或许是她确实从白夜身上感觉不到恶意，或许是他那过于平静甚至有些“呆”的表情不像坏人，又或许是她此刻太需要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而“家里人的朋友”这个身份提供了一个看似合理的借口。

她吸了吸鼻子，小声地、带着点不确定地问道：“真的吗？你……你是爸爸的朋友？还是……爷爷的朋友？”

她没有提及母亲，这让白夜更加确认了之前的推测。

白夜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微微颔首，模棱两可地“嗯”了一声。然后将话题引向她之前的哭泣，这是更容易建立联系的点：“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哭？”

提及伤心事，小女孩的眼圈立刻又红了，刚刚止住的泪水似乎又要涌出来。她低下头，用细若蚊蚋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说道：

“妈妈……妈妈不在了。”

虽然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小女孩用如此稚嫩而悲伤的声音说出来，白夜心里面，还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触动了一下，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涟漪。

难怪她穿着与这光明花园格格不入的黑裙子。这是在为母亲服丧。

安慰人……这对白夜而言，是一个比破解高阶封印更棘手的难题。他的成长经历中，充斥着训练、杀戮、任务和冰冷理性的计算。

情感，尤其是安慰他人这种细腻的情感互动，是他知识体系里近乎空白的一页。

他自己都未曾被温柔地安慰过——关于母亲，他唯一的印象来自于那个同样短命的父亲偶尔醉酒后的只言片语，据说她因难产去世，他甚至没有见过她的照片，连名字都只是一个模糊的音节。他的情况，比眼前这个小女孩，或许也好不到哪里去，甚至更加……悲惨。

他能理解失去亲人的痛苦吗？或许能，但那是一种更深沉、更被理性冰封的、近乎本能的缺失感，而非这种外放的、纯稚的悲伤。但他不能对一个小女孩说这些，她和自己不一样。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节哀顺变”？“别哭了”？“你妈妈会在天堂看着你”？这些寻常的安慰语，在他听来苍白无力，甚至有些虚伪。他无法说出自己都不相信的话。

于是，他选择了沉默，以及……行动。

他向前走了两步，在小女孩面前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她齐平，减少身高带来的压迫感。然后，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干净柔软的素色手帕。

他拿着手帕，动作有些生硬，却异常轻柔地，伸向小女孩满是泪痕的脸颊。

小女孩微微瑟缩了一下，但没有躲开。她抬起湿漉漉的蓝眼睛，看着眼前这个沉默的、表情冷淡却动作小心的大哥哥。

白夜用手帕的一角，轻轻地、一点一点地擦去她脸上的泪水。他的动作算不上熟练，甚至有些笨拙，但那份专注和小心翼翼，却透过指尖的温度和布料柔软的触感，清晰地传递了过去。

他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帮她擦拭。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两人身上，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缓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