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是在一片温暖而柔和的金色光晕中,缓缓恢复意识的。
首先感受到的是背后那火辣辣的疼痛感已经大幅减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伤口愈合带来的麻痒,以及一股如同温水流淌般、持续滋养着他受损经脉的纯净圣光之力。紧接着,他察觉到自己的一只手被另一只微凉而柔软的手轻轻握着,耳边传来均匀而清浅的呼吸声。
他微微偏过头,映入眼帘的,是月清眠那张近在咫尺的、带着疲惫却依旧恬静的睡颜。她金色的长发有些凌乱地散落在枕边和脸颊旁,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似乎睡得正沉。她就那样坐在床边的地板上,上半身伏在床沿,一只手还维持着输出圣光的姿势,覆盖在他背后的伤口附近,另一只手则与他的手紧紧相握。
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勾勒出她柔和的脸部线条,仿佛笼罩在一层朦胧的光晕里。
白夜静静地看着她,冰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茫然,有困惑,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准确描述的,类似于安心的感觉。
他记得昨晚的疯狂,记得那滔天的怒火和不顾一切的杀戮,记得背后那撕裂般的剧痛和血煞之气的侵蚀……然后,就是这片将他从冰冷和痛苦中拉回来的、温暖的金色光芒,以及这只始终没有松开的手。
他……昨天到底是怎么了?
那种完全被愤怒和毁灭**支配,理智近乎崩断,甚至不顾自身重伤也要继续清扫的感觉……他从未经历过。
就像是一头一直被锁链束缚着的凶兽,突然挣脱了所有的枷锁,只想将眼前的一切都撕碎。是因为受伤?因为被那些愚蠢的干扰激怒?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他不太明白。这种失控的感觉,让他感到陌生,甚至有一丝……警惕。他习惯于绝对的冷静和掌控,那种疯狂的状态,虽然高效,却充满了不可预测的危险。
他尝试动了一下,背后伤口传来的不适让他微微蹙眉,但比起昨晚那种濒死的感觉,已经好了太多。
他不想惊醒她,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手从她的掌心中抽离,动作轻缓得如同清风拂过。然后,他支撑着身体,试图坐起来。虽然还有些虚弱,伤口也隐隐作痛,但基本的行动已经无碍。
他默默把清眠放到床上,让她更好的休息一下,昨晚真是辛苦他了。
他穿上放在床头的干净的换洗衣物,显然是林洋准备的,昨晚的衣服显然是没办法穿了,只能扔掉了,然后脚步略显虚浮地走出了房间。
酒吧前厅,阳光已经洒满,空气中飘散着消毒水和清新剂的味道,桌椅被擦拭得干干净净。吧台后,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正在忙碌——是徐淼。她系着林洋平时用的那条粉色围裙,正有些笨拙地擦拭着吧台,试图将昨晚可能沾染的些许尘埃清理干净。
听到脚步声,徐淼抬起头,看到走出来的白夜,脸上立刻露出了惊喜和松了一口气的表情:“白夜!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伤好点了吗?”
白夜看着她,点了点头,声音因为刚醒而有些低哑:“好多了。谢谢你。”他的目光扫过干净整洁的大厅,“林洋呢?”
“他啊,”徐淼指了指楼上,“昨晚担心得一夜没合眼,天快亮才撑不住,被我赶上楼休息去了。我看店里有点乱,就帮忙收拾一下。”她语气自然,仿佛做这些是理所应当的。
白夜沉默了一下,看着徐淼那带着真诚关切的眼神,再次认真地说了句:“非常感谢。”
他知道,昨晚那种情况,徐淼虽然不清楚内情,但她的到来和陪伴,无疑给了林洋很大的支撑,也间接帮了忙。
徐淼被他这郑重的道谢弄得有点不好意思,摆摆手:“哎呀,没什么啦,大家都是朋友。倒是你,没事就好!你昨天可真是……呃,运气不好,碰上那么危险的事情。”她依旧以为白夜是被波及的无辜者。
白夜没有解释,转而问道:“外面……情况如何?”
提到这个,徐淼立刻来了精神,同时也带着几分感慨:“外面可是闹翻天了!不过现在好像平息下来了。巡守司承认了内部有问题,正在大力整顿。那些叛徒……基本上被清理得一干二净!”
她压低了声音,带着点异常的兴奋,“听说不只是张明远,还有好几个隐藏很深的大鱼,今天早上都被发现……那个了!现在圣武城里,可以说是连个叛徒的毛都找不到了!虽然过程有点……吓人,但结果还真是干净多了!”
她作为记者,本能地追逐真相和新闻,但对于这种血腥的清理方式,还是感到有些心悸。不过,她也必须承认,这种雷霆手段带来的效果是显着的。至少短时间内,圣武城的阴暗面会被肃清很多。
白夜闻言,眼神没有任何波动,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这个结果,在他的预料之中。有玄镇老登出手,那些高层的叛徒不可能幸免。他只是那把在前台疯狂挥舞,吸引所有火力的刀,而老登,才是那个隐藏在幕后,执刀完成最终切割的手。
“你们这几天就先好好休息吧,学校那边我帮你们请好假了。”徐淼继续说道,“我还得赶回去写报道,总司那边来了个很厉害的特派员,局势基本稳住了,我得去跟进一下后续。”她解下围裙,仔细挂好,又叮嘱了白夜几句注意休息、按时换药之类的话,这才风风火火地离开了酒吧。
白夜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逐渐恢复生气的街道。阳光明媚,行人匆匆,仿佛昨夜那场席卷全城的血腥风暴只是一场噩梦。但他背后隐隐作痛的伤口,和体内尚未完全驱散的血煞余毒,都在提醒他那一切都是真实的。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苍白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昨天,就是这双手,握着归墟,斩杀了无数叛徒,也差点因为失控而彻底沉沦。
那种感觉……他不想再去回忆,将心底那一丝残留的暴戾气息强行压下。他需要更强大的控制力,无论是对于力量,还是对于……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