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玄幻 武侠 都市 历史 科幻 灵异 游戏 书库 排行 完本 用户中心 作者专区
小米阅读 > 其他 > 哑巴姐姐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 > 第10章 陌生的洞房(十)

回门后的第二天,王玲在鸡叫第一遍时就醒了。

她躺在李家的炕上,睁着眼睛看黑暗中模糊的房梁。这不是她认床——在家时,她也总是这个时辰醒,起来烧火做饭。可那时醒来,心里是踏实的,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知道每个角落里熟悉的东西都在原来的位置。

现在,她醒来时心里是空的。

身边,李志刚还睡着,呼吸沉重而均匀。王玲轻轻坐起身,摸索着穿好衣服。鞋放在炕沿下,她伸手去够,指尖触到冰凉的鞋面。这是她自己的鞋,但放在这个位置,感觉像是别人的。

她推开房门,堂屋里还黑着。走到灶房,煤油灯还没点,只有窗外透进一点灰蒙蒙的晨光。她摸索着找到火柴,划亮,点燃灯芯。火苗跳起来,照亮了灶台——铁锅、水瓢、案板、菜刀,每一样都摆得整整齐齐,但每一样都陌生。

这些不是她用了十几年的家什。家里的锅有个小缺口,水瓢柄上缠着布条,菜刀的木柄被母亲的手磨出了凹陷的弧度。而眼前这些,光滑,完整,没有任何属于某个人的印记。

她开始生火。柴禾是昨天背回来的,很干,一点就着。火光照亮了她的脸,也照亮了灶房墙上的一道裂缝——从屋顶斜斜地裂下来,像一道黑色的闪电。这道裂缝她注意到了,但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裂的,为什么会裂,将来会不会更严重。

在家时,墙上每一道裂缝她都熟悉。西厢房窗户左边那道是前年地震时裂的,父亲用泥补过;堂屋后墙那道是去年夏天暴雨冲的,还没补;灶房梁上那几道是老裂缝了,母亲说那是房子年纪大了长的皱纹。

而现在这面墙,对她来说只是一面有裂缝的墙。

水烧开了,她开始和面做窝头。玉米面是从面缸里舀的,缸很深,她得踮起脚才够得到底。面缸旁摆着几个坛子,她掀开盖子看了看——一坛咸菜,一坛酱豆,还有一坛闻着像是腌萝卜。都是婆婆腌的,她不知道咸淡,不知道腌了多久,不知道家里人喜欢怎么吃。

在家时,厨房里每个坛子她都能闭着眼睛说出里面是什么,腌了多长时间,该什么时候吃。母亲腌菜时她总在旁边帮忙,记得每样菜放多少盐,压多久的石头,什么时候该翻缸。

现在,这些坛子对她来说只是装食物的容器。

天渐渐亮了。婆婆也起来了,看见灶房里有火光,走进来看了一眼。王玲已经把窝头揉好,正要上锅蒸。婆婆点点头,没说什么,转身去院子里扫地。

王玲透过灶房窗户看着婆婆扫地的背影。扫帚划过地面,发出有节奏的沙沙声——她听不见,但能看见尘土被扬起,在晨光里形成一道道细密的光柱。婆婆扫地有固定的路线:从院门开始,顺时针绕一圈,最后把灰尘聚到东南角,那里是风口,风会把灰尘吹走。

这是李家的规矩。在家时,母亲扫地是从堂屋门口开始,逆时针绕,灰尘聚到西南角的菜地当肥料。

每个家都有自己的规矩,像指纹一样独一无二。王玲需要重新学习这些指纹的纹路,从扫地的方向,到碗怎么摆,到柴禾怎么码。

早饭时,一家人围桌而坐。李老倌说了句什么,李志刚点点头。婆婆接了句话,李琳笑了。他们嘴唇开合,表情生动,偶尔有筷子碰到碗沿的震动传到桌面上。

王玲低着头,喝自己碗里的糊糊。她能感觉到桌面轻微的震动,能看见他们嘴唇的形状,能猜出大概是在说庄稼的事,或者说村里谁家的事。但具体说什么,她不知道。那些话语像流水一样从她身边流过,她连一片水花都抓不住。

在家时,虽然她也听不见,但家人的每个手势、每个表情、每个动作她都能读懂。父亲抽烟时皱起的眉头是为什么事烦心,母亲纳鞋底时加快的针脚是因为天快黑了,弟弟扔下饭碗往外跑是约了小伙伴去溪边。

而现在,坐在这个饭桌上,她像个局外人。她能看见一切,却什么也不懂。

早饭后,婆婆让王玲去洗衣。衣服泡在盆里,她搬来小凳坐下,开始搓洗。洗衣盆摆在院子东墙根,那里上午有太阳,衣服干得快。这是李琳教她的。

搓着搓着,她发现一件李志刚的工装袖口又破了。不是上次补的那个地方,是另一只袖子,破的口子更大些。她从衣兜里掏出针线包——那个从娘家带来的、用碎布缝的小包。针还是那些针,线还是那些线,顶针还是那个顶针。

但缝补的动作,在这个院子里,感觉不一样了。

在家时,她坐在堂屋门口补衣服,母亲会在旁边做针线,偶尔抬头看她一眼,说句针脚再密点或者线颜色不对。弟弟妹妹会跑过来,好奇地看她在补什么,有时还会伸手摸她手里的布料。

现在,她一个人坐在院子里补衣服。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但风吹过来,还是冷。婆婆在堂屋里纳鞋底,李琳林在灶房收拾,没有人看她,没有人说话,只有她手里的针线穿过布料,发出细微的窸窣声——她听不见,但能感觉到针尖穿透布料的阻力。

补好了,她把线头咬断,抖开衣服看了看。补丁裁成方形,针脚细密,和原来的布料几乎融为一体。她的手艺还在,但欣赏这手艺的人不在了。

午饭后,李志刚要下地,王玲跟着去。走到院门口时,婆婆叫住她,递给她一顶草帽。草帽很旧,边沿破了,用细麻线缝过。王玲接过来,戴在头上。帽子有点大,遮住了半个额头。

去地里的路上,两人一前一后地走。李志刚扛着锄头,步子很大;王玲跟在他身后,努力跟上。路上遇见村里人,打招呼,说笑,李志刚简短地应着。王玲低着头,眼睛看着脚下的路。

她想起在家时,和父亲下地的情景。父亲走得慢,她会走在他身边,有时父亲会指着地里的庄稼,比划着告诉她这是什么,那是什么。虽然父亲也不爱说话,但那种沉默是熟悉的,是温暖的。

而现在,走在前面的这个背影,宽阔,结实,但陌生。他的沉默是坚硬的,像石头,她不知道该怎样靠近。

到了地里,李志刚开始干活。王玲也拿起锄头,学着昨天的样子锄草。她的腰还很酸,手心的水泡还在疼,但她没停。一下,一下,锄头起落,泥土翻起,草根带着湿润的土被抛到田埂上。

干了约莫一个时辰,李志刚停下来,走到田埂边坐下,拿起水壶喝水。王玲也停下,走到另一边坐下。两人隔着几步的距离,各自休息。

李志刚喝完水,看了她一眼,把水壶递过来。王玲接过,喝了几口。水很凉,带着铁锈味。她把水壶还回去,李志刚接过,拧好盖子,放在一边。

没有话,没有手势,连眼神交流都很少。就像两个陌生人,恰好在同一块地里干活,仅此而已。

太阳西斜时,收工回家。路上经过一片野菊花地,金黄的花朵开得正盛。王玲的脚步慢了一拍,看着那些花。在家时,这个季节她会采很多野菊,晒干了给妹妹做香包,给母亲泡茶,给父亲做个枕头。

现在,她看着那些花,但没去采。她不知道这个家里有没有人喜欢野菊,不知道晒干了该放在哪儿,不知道做了香包该给谁。

李志刚见她停下,也停下来,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片野菊。他看了会儿,走过去,摘了一把,走回来递给她。

王玲愣住了。她接过野菊,花茎还带着泥土的湿润,花瓣在夕阳下泛着金色的光。她抬起头看李志刚,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已经转身继续往前走了。

她捧着那把野菊,跟在他身后。花很香,清苦的香气弥漫开来。她想说谢谢,可手指抬起来,又放下了。说什么呢?他看不懂手势,她也发不出声音。

回到家,她把野菊插在一个闲置的瓦罐里,放在自己房间的窗台上。金黄的花朵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明亮,像一小簇燃烧的火焰。

晚上,躺下后,王玲侧过身,看着窗台上的野菊。月光照进来,花瓣泛着淡淡的银色。她想起白天的一切:陌生的灶台,陌生的饭桌,陌生的田地,陌生的背影。

在这个新家里,她像一座孤岛。

周围是海,是李家人的日常生活,是他们的交谈、笑声、动作、习惯。她能看见海,能感觉到海的波动,甚至能触摸到海水——那些递给她的水壶,那顶草帽,那把野菊。

但她听不懂海的语言,不知道海的流向,不明白海的规则。她只是静静地立在那里,被海水包围,却永远隔着一层透明的、坚硬的屏障。

夜越来越深。窗台上的野菊在月光下静静开放,香气弥漫在房间里,清苦,悠长。

王玲闭上眼睛,呼吸着这陌生的香气。她知道,往后的日子,她都要这样过——在这个家里,又不在这个家里;看得见一切,又什么都不懂;被海水包围,却永远是座孤岛。

而这片海,这个家,要真正成为她的海,她的家,还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

长得像永远。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