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焰与暖阳 第32章 回忆

上午的语文课，窗外的春阳透过树叶的缝隙，在课本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老师在讲台上讲解着朱自清的《春》，语调温柔，可吴天豪的思绪却早已飘远。他的目光落在课本上，眼神却空洞无物，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笔记本的边缘，那里夹着他和爷爷的合照。

“‘小草偷偷地从土里钻出来，嫩嫩的，绿绿的……’”老师的朗读声在教室里回荡，吴天豪的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爷爷院子里的那片草坪。每年春天，草坪上都会冒出嫩嫩的绿芽，爷爷就坐在草坪旁的竹椅上，教他拉小提琴。

那是他童年最温暖的时光。爷爷的手很粗糙，却格外灵巧，总能准确地纠正他的指法。“天豪，拉琴要用心，琴是心声，不用怕别人听。”爷爷的声音温和而坚定，像春日的阳光，驱散了他所有的紧张和不安。

他想起自己十岁生日那天，爷爷神秘兮兮地拿出一个黑色的琴盒，笑着说：“天豪，生日快乐！这是爷爷送给你的礼物，一把真正的小提琴。”他兴奋地打开琴盒，那把红褐色的小提琴静静躺在里面，木质温润，琴弦泛着淡淡的光泽。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把属于自己的小提琴，也是爷爷攒了很久的退休金买的。

从那天起，小提琴就成了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每天放学后，他都会跑到爷爷家，拉琴给爷爷听。爷爷总是坐在竹椅上，闭着眼睛，嘴角带着慈祥的笑容，偶尔轻声点评一句“这里节奏慢一点”“那里情感再饱满一点”。那些日子，琴声、笑声、阳光、草坪，构成了他最美好的回忆。

可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初三那年，爷爷突然病重住院。他每天放学都会去医院看望爷爷，拉琴给爷爷听。爷爷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却依旧坚持听他拉琴，还反复叮嘱他：“天豪，一定要坚持自己的热爱，不要因为任何人任何事放弃小提琴。”

直到爷爷去世的前一天，还拉着他的手说：“天豪，爷爷不能再陪你拉琴了，但你要记住，爷爷会一直看着你，看着你站在更大的舞台上，拉自己喜欢的曲子。”

想到这里，吴天豪的眼眶忍不住泛红。他用力眨了眨眼，把眼泪逼回去，手指紧紧攥着笔记本，指节微微泛白。爷爷去世后，他的世界仿佛失去了色彩，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和孤独。而那把小提琴，成了他与爷爷之间唯一的羁绊，也是他心里最珍贵的东西。

“吴天豪，你来说说，这一段运用了什么修辞手法？”老师的提问声打断了他的回忆。

吴天豪猛地回过神，茫然地站起身，不知道老师问的是哪一段。周围的同学纷纷侧目，眼神里带着好奇和疑惑。

“老师，他可能没听清，我来回答吧。”林晚星连忙站起身，流利地回答了老师的问题，化解了尴尬。

老师点了点头，示意林晚星坐下，又看了吴天豪一眼，语气温和地说：“上课要认真听讲，不要走神。坐下吧。”

吴天豪坐下后，脸颊微微泛红，心里满是愧疚和尴尬。他深吸一口气，试图把注意力拉回课堂，可脑海里却依旧是爷爷的身影和那些温暖的回忆。

下课铃声响起，老师刚走出教室，林晚星就走到吴天豪身边，轻声问道：“你没事吧？是不是还在想昨天的事？”

吴天豪摇摇头，声音有些沙哑：“没事，只是有点走神。”

“如果心里不舒服，就别硬撑着。”林晚星说道，语气里满是关心，“可以去操场走走，或者找个人聊聊。”

“谢谢。”吴天豪点点头，没有多说。他知道林晚星是好意，但有些回忆，有些伤痛，他还不想轻易与人分享。

林晚星没有再追问，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与此同时，教学楼的走廊里，戴徐昊正拦住刚下课的李九天。他的表情严肃，没有了往日的嬉皮笑脸，眼神里满是认真和愧疚。

“李老师，我想问问你，吴天豪的爷爷……是不是对他很重要？”戴徐昊犹豫了很久，还是开口问道。

李九天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戴徐昊会问这个问题。他看了看戴徐昊，又看了看教室里的吴天豪，轻声说道：“你跟我来办公室说吧。”

两人走进办公室，李九天给戴徐昊倒了一杯水，坐在他对面，缓缓说道：“吴天豪的爷爷，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他小时候父母忙于工作，都是爷爷照顾他，也是爷爷教他拉的小提琴。”

戴徐昊端着水杯，认真地听着，没有插话。

“吴天豪的爷爷很支持他拉琴，说他有这方面的天赋。”李九天继续说道，“可初三那年，他爷爷突然病重去世了。从那以后，吴天豪就像变了一个人，不再开朗，不再愿意和别人交流，把自己封闭了起来。”

“高一上学期，他刚开学的时候，比现在还要冷漠，经常和同学发生冲突，甚至还顶撞老师。”李九天叹了口气，“我找他谈过很多次，他才慢慢缓和了一些。我知道，他心里的坎，一直都没过去。”

“那他的小提琴……”戴徐昊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的小提琴，是他爷爷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也是他爷爷留给他的唯一念想。”李九天说道，“他爷爷去世后，他母亲就不让他拉琴了，说拉琴耽误学业，还把他的琴给摔碎了。从那以后，吴天豪就再也没有在别人面前拉过琴，也很少提起他的爷爷和小提琴。”

听到这里，戴徐昊的心里像被重锤砸了一下，愧疚感瞬间淹没了他。他终于明白，吴天豪为什么那么珍视那把破损的小提琴，为什么那么抗拒在别人面前表演，为什么会因为昨天的意外而那么愤怒和受伤。

那把小提琴，不仅仅是一把乐器，更是吴天豪与爷爷之间最后的羁绊，是他心里最柔软、最不愿触碰的伤疤。而自己，却因为一时的莽撞，亲手揭开了这道伤疤，让他在众人面前难堪。

“原来是这样……”戴徐昊的声音有些沙哑，眼眶泛红，“我昨天……真的太过分了。我不该没经过他同意就邀请他上台，不该让他的琴和照片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我知道你是好意，想让他勇敢地展示自己。”李九天拍了拍戴徐昊的肩膀，语气温和地说，“但你忽略了吴天豪的感受，忽略了他心里的伤痛。他不是不愿意拉琴，而是不敢，害怕触景生情，害怕想起爷爷，害怕再次失去。”

戴徐昊点点头，心里充满了自责。他终于明白，自己所谓的“破冰”，所谓的“为他好”，不过是不顾及他人感受的莽撞。吴天豪是一块被伤痛冻结的冰，需要的不是猛烈的撞击，而是耐心的温暖和尊重的等待。

“李老师，我该怎么做才能弥补我的过错？”戴徐昊抬起头，眼神里满是急切和真诚，“我真的不想失去这个朋友，也不想让他一直这么痛苦下去。”

“别急，吴天豪是个重感情的孩子，他知道你没有恶意。”李九天说道，“你现在能做的，就是尊重他的感受，不要强迫他做不喜欢的事，不要轻易提起他的爷爷和小提琴。如果他愿意和你分享，你就认真倾听；如果他不愿意，你就默默陪伴。”

“真正的朋友，不是要把他从自己的世界里拉出来，而是要走进他的世界，理解他，支持他，在他需要的时候，给他温暖和力量。”李九天说道，“吴天豪的心里，其实很渴望友谊，很渴望被理解。你是第一个能让他稍微敞开心扉的人，不要让他失望。”

“我知道了，李老师。”戴徐昊重重地点点头，心里已经有了决定。他不再会强迫吴天豪上台表演，不再会轻易提起小提琴的事，他会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地陪伴他，支持他，用温暖和尊重，慢慢融化他心里的坚冰。

从办公室出来，戴徐昊的心情沉重而坚定。他走到教室门口，看到吴天豪依旧坐在座位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却显得格外孤单。

戴徐昊没有走进教室，只是在门口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转身离开了。他去了学校附近的乐器行，找到之前帮吴天豪修复小提琴的师傅，详细询问了小提琴的保养方法和注意事项，还认真地做了笔记。

“师傅，请问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修复后的琴音色更好一点？有没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避免琴再次受损？”戴徐昊问道，语气里满是认真。

老师傅看着他，笑着说：“年轻人，你对这把琴很上心啊。修复后的琴，最重要的是用心养护，避免碰撞和潮湿，拉琴的时候力度要适中。至于音色，需要主人经常拉奏，让琴慢慢适应，音色会越来越温润。”

戴徐昊认真地记下老师傅的话，又问了很多细节问题，直到完全弄明白才离开。他心里暗暗决定，以后要好好帮助吴天豪养护这把琴，在他想拉琴的时候，默默陪伴在他身边，做他最忠实的听众。

回到教室时，午休铃声已经响起。吴天豪依旧坐在座位上，手里拿着那张泛黄的照片，轻轻抚摸着。戴徐昊没有打扰他，只是默默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拿出刚才记笔记的本子，仔细地整理着小提琴的养护方法。

教室里很安静，同学们大多趴在桌子上休息。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两人身上，形成一道温柔的光晕。虽然两人没有说话，却有着一种微妙的默契。

吴天豪感受到了戴徐昊的目光，抬起头，与他对视了一眼。戴徐昊的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嬉闹，只有真诚和愧疚。吴天豪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然后低下头，继续抚摸着照片。

戴徐昊知道，这是吴天豪在告诉他，他的心意，他收到了。虽然两人之间还有隔阂，但已经在慢慢靠近。

下午的课，吴天豪没有再走神。他认真地听讲，做笔记，偶尔遇到不懂的问题，还会主动向身边的同学请教。戴徐昊看到他的变化，心里很是欣慰。

放学铃声响起，同学们纷纷收拾书包准备回家。戴徐昊收拾好东西，走到吴天豪身边，轻声说道：“豪哥，我已经问过乐器行的师傅了，他说修复后的琴需要用心养护，避免碰撞和潮湿。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或者想了解关于琴的任何问题，都可以问我。”

吴天豪抬起头，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他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好，谢谢。”

这是吴天豪第一次主动对他说“谢谢”，虽然声音很轻，却让戴徐昊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吴天豪的心里，已经开始慢慢接纳他了。

两人并肩走出教室，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校园里，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虽然依旧没有太多的话语，但气氛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凝滞，反而多了一种无声的默契和温暖。

吴天豪看着身边的戴徐昊，心里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知道，戴徐昊已经了解了他的过往，也知道了他心里的伤痛。而戴徐昊的选择，不是追问，不是同情，而是默默的陪伴和支持。这种尊重，让他心里的坚冰，悄悄融化了一角。

走到宿舍楼下，戴徐昊停下脚步，对吴天豪说：“豪哥，我先去食堂买晚餐，你想吃点什么？还是老样子吗？”

“嗯。”吴天豪点点头。

戴徐昊笑了笑，转身朝着食堂走去。他的脚步轻快，心里充满了希望。他知道，和解的路还很长，吴天豪心里的伤痛也不会立刻愈合，但他有耐心，有信心，用自己的真诚和温暖，慢慢陪伴吴天豪走出阴影，重新找回快乐和勇气。

吴天豪站在宿舍楼下，看着戴徐昊的背影，心里暖暖的。他转身走进宿舍，打开衣柜，拿出那个黑色的琴盒。他轻轻打开琴盒，看着里面修复后的小提琴，指尖轻轻抚摸着琴身的裂痕。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小提琴上，泛着淡淡的光泽。吴天豪的心里，不再是之前的痛苦和愤怒，而是多了一丝温暖和希望。他知道，自己并不孤单，有戴徐昊的陪伴，有林晚星的关心，还有爷爷的爱和期望。这些，都将成为他前进的力量，让他在青春的道路上，慢慢走出孤独，拥抱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