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郡军营,翌日卯时,晨光刺破寒雾,霜凝旌旗)
卯时正刻,吕布如常起身,玄甲未披先至军帐外,一套拳法如猛虎出柙,驱散凛冽寒气。
用罢晨食,他径直走向高顺偏帐。高顺早已顶盔贯甲,肃立帐外,如磐石待命。
“伯平,”吕布声音沉浑,不容置疑,“鸣鼓聚兵,校场点将!今日首要之事,宣正日赏赐!”
“末将遵命!”高顺抱拳雷应,转身厉喝:“击鼓!全军校场集结!”
战鼓骤起,声震四野。营中士卒闻令而动,甲胄铿锵,如铁流汇向校场。
点将台上,吕布与高顺并肩而立,猩红披风在朔风中狂舞。台下军阵肃穆,呵气成霜。
吕布踏步上前,目光如电扫过全军,声如洪钟:
“儿郎们!正日将至,赏罚分明!”他声压风雪,“今日依军功册录,论功行赏!”
他侧身示意,高顺即刻展开竹简,声如金石:
“守城士卒,赏粟米两石、盐三升、布半匹!”
“新募步卒,依操演等第,赏钱五百至一千五!”
“新募骑兵,赏钱两千,许优先租种军屯田!”
言至此处,高顺声调陡然一扬,目光直射军阵中肃立的陷阵营说道:
“陷阵营将士——”他声震全场,“除常例赏赐外,将军特恩:”他略顿,如悬千钧,“待今春水利修成,新田垦毕,每人另赐上等水浇田五亩!田契由郡府颁发,可传子孙!”
赏格落定,陷阵营方阵中骤然爆发出压抑的低吼,如困兽出闸,其他营士卒亦为之震动!
吕布抬手虚按,声如寒铁沉声说道:
“此乃血汗换来之赏!然,”他目光锐利如刀,“阴山胡骑蛰伏,其心叵测!正日过后,需更砺刀兵,不可懈怠!”
“誓死效忠!”数千人齐声怒吼,声浪冲散寒雾。
(校武场上,寒风卷过肃立的军阵,陷阵营的激昂尚未平息)
吕布踏前一步,猩红披风猎猎作响。他目光如炬,扫过台下那些未能获得田亩赏赐、眼神中混杂着羡慕与渴望的士卒,声音陡然拔高,如惊雷炸响喊道:
“台下儿郎们!”他声震四野,“尔等可看见陷阵营弟兄所得之田?可听见田契传家的承诺?”他大手猛然一挥,直指北方阴山方向,“尔等——想不想要?!”
“想——!”台下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吼声,无数士卒眼眶发红,青筋暴起。
“好!”吕布厉声断喝,压住声浪,“有这般志气,才是某并州的好儿郎!”他手臂如铁戟般指向校场外苍茫的荒原,“想要田地,光靠赏赐不够——得用刀枪去换!”
他声音陡然转为森寒说道:“鲜卑人,如今正蜷缩在阴山北麓,窥伺我等的粮仓、妻小!”他环视全军,目光灼灼,“唯有将他们彻底逐出阴山,将这千里沃土真正握在我汉家手中,”
吕布声如洪钟,“这云中郡城外的前套平原,方能成为尔等子孙后代安身立命的粮仓!”
“驱除鲜卑,保卫云中!”台下士卒热血沸腾,齐声怒吼,声浪震天。
吕布趁势高举右拳,声嘶力竭喊道:“来日开春,水利修成,新田垦毕——凡有功将士,人人有田!”
“誓死追随将军!”全军跪地,甲胄铿锵如雷!
高顺踏前一步,甲叶铿锵。他面容肃穆如铁,目光扫过台下群情激愤的士卒,声如寒冰坠地,瞬间压住全场喧嚣:
“将军有令——”他声音不高,却字字穿透寒风,“所有赏赐,正日当天,校场犒赏!”
他略作停顿,厉声喝道:“现在——各营依序解散!”
“回营整备,严守岗哨!”
“待正日鼓响,论功行赏!”
“诺!”台下数千人齐声雷应,声震云霄。
高顺不再多言,转身对吕布拱手一礼。吕布微微颔首。
军令既下,各营将领即刻率部有序撤离校场。方才沸腾的校武场,转眼间只余风雪呼啸,以及点将台上二人如磐石般的身影。
吕布与高顺对视一眼,默契地转身,并肩走向中军大帐。玄甲披风卷起碎雪,在身后留下两行深深的足迹。
掀帘入帐,炭火的暖意扑面而来。吕布径直走到主位前,却未坐下,目光扫过案头堆积的简牍,沉声问道:
“文实准备的章程细则,可曾完备?”他语气中带着一丝临行前的审慎。
崔质即刻躬身回禀:“回将军,所有章程、图样、度支预算皆已以为高顺都尉封存,呈于案上。”
吕布微微颔首,随即转向高顺,语气转为决然的说道:
“伯平,此间诸事已定。”他目光如炬,“今日,我便率文实及亲卫返回五原。”
他大步走到高顺面前,抬手重重一捶对方肩甲,发出沉闷的响声,目光锐利如鹰说道:
“云中郡防务,交予你与成廉!”他声如寒铁,“阴山北麓鲜卑人动向诡异,绝不可松懈!”他手指虚点北方,“多派斥候,昼夜侦巡。若有异动,烽火为号,飞马传报!”
高顺胸膛一挺,抱拳应声如雷说道:
“大哥放心!顺与成廉必瞪大双眼,绝不让胡马越阴山半步!”
“好!”吕布最后扫视一眼军帐,转身掀帘而出,“备马!即刻出发!”
(云中郡校武场,朔风卷旗,雪沫纷飞)
五十名飞骑精锐已列阵完毕,人马肃立如铁塑,呵气成白雾,在晨光中凝而不散。吕布玄甲披风,端坐于龙象马上,目光如电扫过队列。
崔质骑马立于其身侧,面容虽带倦色,眼神却清明坚定。
吕布猛一挥手,声如裂帛,穿透寒风喊道:
“儿郎们!”他声震全场,“云中事毕,归程已至!”
“所有人——随某返回五原郡!”
令下,五十飞骑齐声雷应:“诺!” 声浪冲霄,惊起寒鸦。
吕布拨转马头,看向匆匆赶至场边送行的高顺,声音陡然沉浑沉声说道:
“伯平!”他捶了捶自己的心口,又指高顺,“云中交予你了!阴山防务,慎之重之!”
高顺在风雪中抱拳躬身,声如洪钟说道:“大哥放心!顺在,云中在!”
“走!”吕布再不回头,一夹马腹,龙象马人立而起,长嘶破空,如离弦之箭冲出校场。五十飞骑如影随形,马蹄踏碎冰雪,卷起漫天雪尘。
崔质策马紧随吕布身侧,回头望了一眼逐渐模糊的云中城楼,以及城下那个始终挺立如松的身影。风雪很快吞没了来路,唯余东归的马蹄声,急促如战鼓。
(五原郡城外,夜色浓稠,风雪呼啸)
经过一整日顶风冒雪的疾驰,吕布一行人马终于抵达五原郡城外。夜色中,巍峨的城楼轮廓在纷飞的雪幕里若隐若现,墙头零星的火把在风中摇曳,如同黑暗中坚守的眼眸。
吕布勒住龙象马,玄甲披风上积了厚厚一层雪。
他转头看向身旁马背上的崔质,只见其脸色冻得发青,嘴唇紧抿,显然这一路艰难跋涉,已让这位文士耗尽了体力。
“文实,”吕布的声音在风雪的嘶吼中显得低沉却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今日这风雪归途,辛苦你了。”
他目光扫过崔质单薄的衣衫,“回府后,我让下人给你送去滚烫的姜汤,你趁热喝下,驱驱寒气。”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武人特有的直率,却又透着一分体恤说道:“你这身子骨,穿着裘皮也不太行。终究不比我们这些在刀枪风雪里滚惯了的糙汉子,莫要硬撑。
若是染了风寒,耽误了过些时日的正日的诸多要务,反倒不美。”
崔质在马上勉强拱手,牙关有些打颤的说道:“多谢……将军关怀,质……铭记在心。”
“嗯,”吕布不再多言,挥鞭指向城门,“进城!”
一行人马踏着积雪,向着那片在风雪中守护着温暖与安宁的灯火,疾驰而去。
府门被猛地推开,卷进一股凛冽的寒风与漫天雪沫。吕布带着一身寒气大步踏入,玄甲上冰雪未消,眉睫皆白。
严夫人正坐在灯下缝补,闻声急急起身,见丈夫这般模样,又是心疼又是气急,迎上前替他拍打积雪,声音带着嗔怪:
“夫君!这般大的风雪,天地都冻僵了,怎的还连夜赶路?若是路上有失,可如何是好!”她指尖触到他冰凉的铠甲,眉头紧蹙。
吕布却浑不在意,一边解下披风,一边语速极快地说道:
“无妨。路上积雪虽厚,龙象马脚力尚健。”他转头看向严夫人,神色郑重,“你即刻吩咐下去,熬两碗滚烫的姜汤,多放些老姜和红糖!”他特别强调,“一碗送到文实先生府上,他身子单薄,这一路冻得不轻,务必让他趁热喝下驱寒!另一碗……”
严夫人不等他说完,便忍不住打断,语气又急又怜说道:
“你呀!”她伸手戳了戳吕布冰凉的胸甲,“你与那些飞骑儿郎是铁打的身子,顶风冒雪惯了!
可文实先生一个读书人,筋骨怎比得你们?这般天气,你竟带他疾驰一整日!若真是病倒了,岂不误了正事,更是伤了你爱才之心!”
吕布被夫人一连串的话堵住,愣了一下,随即咧嘴一笑,带着风尘仆仆的豪气说道:
“不是有夫人在么?”他大手一挥,“速去熬汤!我保证,下不为例!”
严夫人瞪他一眼,终究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便匆匆向厨下走去,不忘回头叮嘱说道:“你也是!赶紧换了湿衣,一会喝汤!我这就熬好姜汤让人给文实送过去。”
不一会厅内烛火摇曳,映着吕布卸甲的身影。窗外风雪依旧,但严夫人一碗热汤的暖意,已悄然驱散了归途的严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