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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格之内，光线全无，唯有颠簸带来的撞击感和浓郁的药草苦味，一遍遍提醒着杨婉儿她此刻的处境。
她蜷缩着身体，像一只受伤的幼兽，怀中紧紧抱着那个决定了无数人生死的黑瓷瓶。
娘亲阴冷的话语犹在耳边：“婉儿，将此物倒入韩十七为那些贱民准备的水源中。事成之后，你便是杨家最大的功臣。”
功臣？
用三百条人命换来的功臣？
杨婉儿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她做不到。
马车猛地一晃，剧烈的颠簸让她再也抓不稳瓷瓶。
瓶子脱手飞出，从暗格的缝隙中坠落，恰好掉进车轮旁一道湍急的山涧里。
“不！”她失声惊呼，却不是因为任务失败，而是因为那毒药或许会污了这清澈的溪流。
然而，预想中溪水变色的景象并未发生。
那黑瓷瓶触及涧底卵石的瞬间，竟“噗”地一声，从瓶口迸发出一丛丛灿烂的金色菌丝，它们如活物般攀附在石头上，逆着水流生长，将周围的溪水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暖光。
杨婉儿惊得忘了呼吸，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手。
就在刚才，她的指尖也曾触碰过瓶身。
月光透过缝隙照进来，她看见自己的掌心，正散发着与那金色菌丝如出一辙的微光。
“娘亲说这是试药……可为什么，我的手……会发光？”
就在她失神之际，身旁传来一阵压抑的、濒死的咳嗽声。
是那个为了掩护她而被杖责、如今只剩半口气的哑仆。
他蜷缩在暗格的另一角，身体滚烫，呼吸微弱，嘴唇干裂得像是龟裂的土地。
杨婉儿心中一痛，这是唯一一个在冰冷的杨府给过她温暖的人。
她毫不犹豫地摸出自己贴身藏着的水囊——里面只剩下最后一口清水了。
她颤抖着，小心翼翼地将水囊凑到哑仆嘴边，将那救命的甘泉一点点喂进他口中。
“咳……咳咳！”哑仆剧烈地呛咳起来，猛地喷出一口黑血。
杨婉儿吓得闭上眼睛，却没等到预想中的血腥味。
她惊疑地睁开眼，只见那滩黑血在月光下竟迅速凝固，腥臭散去，化作一颗通体碧绿、散发着淡淡药香的翡翠色药丸！
哑仆原本灰败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起来，他挣扎着起身，对着杨婉儿，用尽全身力气，磕下了第一个响头。
与此同时，十几里外的山坳泉眼旁，早已人声鼎沸。
韩十七正带着三百多名从各地涌来的病患，用最原始的方式搭建起芦苇棚。
他站在泉眼中央一块巨石上，手持一根分水竹竿，神情肃穆，正用孙五爷教的古法引导泉流。
“诸位乡亲！此乃神泉，泉分三股，各有奇效！”他声如洪钟，“东侧这股，水流最缓，可平喘止咳！西侧那股，水色微青，能解百毒！中间这道，从泉心涌出，势头最猛……能让瞎子，重见光明！”
人群爆发出震天的欢呼，病患们争先恐后地涌向各自对应的泉水。
角落里，被临时抓来帮忙的赵咸鱼正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苦着脸数着堆积如山的药篓，嘴里嘀嘀咕咕：“什么神泉，可别喝出问题来……”
话音未落，一个清亮而坚定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这位阿婆，您的痛风之症，不该饮用西侧泉水，当用那道水中带有银丝的支流。”
赵咸鱼回头一看，只见一位身着朴素布衣的少女，正搀扶着一位步履蹒跚的老妇人，指向泉眼一处不起眼的细小分支。
那少女面色虽有些苍白，但一双眼睛亮得惊人，仿佛能看透一切病灶的根源。
那老妇人将信将疑地取了一捧带有银丝的泉水喝下，不过片刻，她便惊喜地大叫起来：“我的腿！我的腿不痛了！神仙！是活神仙啊！”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杨婉儿身上。
杨府，杨婉儿的卧房。
“砰！”房门被杨氏一脚踹开，她面色铁青，身后跟着十二名气势汹汹的侍女。
“好你个杨婉儿！竟敢违抗我的命令，还敢私通山上的妖女，蛊惑人心！”
然而，她预想中女儿跪地求饶的场面并未出现。
房间里，杨婉儿正盘膝而坐，身上那件破旧的病号服不知何时已化作一件流光溢彩的翡翠色纱衣，仙气缭绕。
她的指缝间，正不断渗出点点荧光，那光点落在地上，枯萎的盆栽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抽出嫩芽。
杨氏又惊又怒，这分明是妖术！
她厉声尖叫：“你们都愣着干什么！给我抓住她！打！给我狠狠地打！”
十二名侍女应声而上，正要扑向杨婉儿。
可就在她们踏出一步的瞬间，异变陡生！
她们脚下的绣花鞋底，竟毫无征兆地生出无数坚韧的青色藤蔓，藤蔓破开鞋面，深深扎入地面，将她们十二人牢牢地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更让她们惊恐的是，她们每个人的手心都开始发烫，皮肤之下，渐渐浮现出一道道青色的水痕纹路——那正是她们先前按捺不住好奇，偷偷溜去山坳偷饮泉水时，泉水流过掌心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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